097一群傻逼在那里相互演戏

    眼皮子垂贴着下眼睑好一阵,周唯缓慢慢的再把眼睛睁开:“去我爸之前住的那套房子。”

    不禁凝重起来,我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会惹来周唯的低落,我按捺住不断冒头的问号,干脆利落的应:“好,几点去,我好安排时间。”

    周唯仍然贴着熨着我的手臂:“不赶时间,下班了再去。”

    仿佛看透我语焉不详下的疑惑无穷,周唯停顿一小会,他语调微沉:“是这样,我爸在世时打理的万盟传媒,每年有固定开庆酒会的惯例,明天刚好就是一年一度的日子。我爸他去世之后,我爷爷那个破老头可能是愧对于我爸,尽管他已经将万盟传媒授权给了周天权去管着,他还是把这个惯例保留下来,他还是按照我爸生前的习惯去操办庆酒会。”

    声音一低再低,周唯继续说:“尽管我很不情愿再面对那些人,可从我记事起,我从来没有缺席过。前两年,最难熬最煎熬里,我都去了,明天晚上当然也会去。”

    我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扣握得很牢:“我知道。”

    周唯的手掌很快翻覆过来与我手心贴手心:“明天六点左右,我到你公司接你。”

    觉得再在这个话题上作纠缠,会让周唯磨心,我嗯了声,说:“好,睡了吧?”

    手臂瞬间伸长,把我拥入怀里,周唯的脸埋在我的颈脖间,他的呼吸声无限贴近我的耳朵,他的声音里有谜一般的沉醉:“睡,忽然觉得很困很累。”

    他这次真的没开玩笑,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光景,我就听到他匀称而清浅的打呼声,掠在我的耳边有浅浅的痒,我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吵醒他,于是我屏住呼吸固定着一个动作。

    然而我压根没有机会固定得身体紧绷肌肉僵掉,周唯已是突兀的松开手,他的语气里有惺忪的迷糊:“刘多安你睡,躺平了睡。”

    我抬眸看他,他朦胧的睡颜里有旋涡般的皱褶,仿佛在睡梦里的他正在苦海挣扎着无边落寞那般。

    凝视他良久,我的心里面有无数感慨,我辗转反侧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睡着。

    因为心里面搁着事,睡得晚的我反而比周唯还要起得早,我蹑手蹑脚的打开衣柜,翻腾着找到了自己唯一一条适合正式酒会场合而又足够长到挡住小腿上零七八落伤疤的裙子,将它熨平了装好,化好妆之后我再把补妆要用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全装进包包里。

    收拾妥当,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到楼下给周唯打包早餐时,他丫的醒了。

    睡了一觉起来,他那些低垂的阴霾一扫而光,他又恢复往常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样子,而我早把他展露出这种面目视为他的天晴表,他把心情调整过来了我比什么都高兴,我就给他开了几句玩笑,周唯这丫也很上道的接招,一大早的怼上几句,简直不能更神清气爽。

    毕竟对晚上那场不知道会有啥奇遇的庆酒会心有惦念,一整天我都不太在状态,我去车间帮着Q货还Q漏了好一些,为了不给车间的小伙小妹添堵添乱,我提早回到了办公室。

    刚坐下,我还没来得及将电脑从黑屏中解锁出来,我的手机响了。

    看着上面跃动着陈国全的名字,再想想几天前他老婆杨娟那副蛮不讲理的嘴脸,我就止不住的心塞。

    没有了利益上的交洽,我真心不愿意再搭理陈国全,可我知道我非常有必要接通这个电话。

    深呼了一口气,我把手机凑到耳边:“你好。”

    陈国全笑,他的声音里有一缕半盏的调侃意味:“刘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自打我知道陈国全就是罗智中编排给我的一枚傀儡,他那些成功人士的所谓气质,早已经被现实击穿一无所剩,此刻陈国全在我的印象里,只剩下油腻。

    这些肥腻带给我的饱腹感,让我有些倒胃口,我冷淡道:“陈先生,请问你找我,是为你老婆前些天踩上门来找我麻烦这事道歉吗?”

    “对啊,刘小姐。”

    刚刚那些淡淡的调侃仿佛没有出现过,陈国全的语气里顷刻充满着诚意:“我前妻去找刘小姐茬的事,我是今天才知道,我为我的后知后觉向刘小姐你致以十二分的歉意。尽管我与杨女士已经没有夫妻契约的约束,杨女士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路人,但杨女士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才给刘小姐带去困扰,我很抱歉。希望刘小姐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让我挽回刘小姐的损失。”

    什么鬼?前妻?

    杨娟当时不还张嘴闭嘴一口一个老公老公的么,怎么才几天的光景,他们就离婚了。

    算了,陈国全和杨娟到底是不是已经离婚,关我屁事啊,我在那个点点上死磕着,有毛病呢我。

    豁然开朗,我声调越冷:“陈先生你客气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管好你那边的人,不要将爪子伸到我这里来,我脾气不太好。我希望那种不分青红皂白踩上来找茬的事,没有下次。”

    笑得更是歉意满满,陈国全说:“一定一定,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协调好。刘小姐你喜怒。我今天也是鼓起万分勇气,才敢打这个电话寻求刘小姐的谅解。刘小姐,你看看不如这样,今晚我们约一个,我请你吃顿饭权当赔罪好吗?”

    虽然我心里面对杨娟提及陈国全手机上存有我照片的事膈应到不行,可我毕竟对杨娟的人品持有生疑态度,对于空穴来风的事我用来直截了当质问陈国全,多少会显得愚蠢,我忖量拿捏一番,含蓄地说:“谢谢陈先生的盛情,饭就不吃了,免得陈先生破费。我很感激陈先生之前在订单上对我的关照,我代表我品尚所有同事感谢陈先生的支持,我很尊重陈先生你,我希望陈先生也给我同等的尊重….”

    气息稍微粗促,陈国全未等我话说完:“刘小姐,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对陈某人如此客气见外?我忽然有些怀念刘小姐左一个哥,又一个大哥的喊我,那样感觉没那么疏远,关系稍微显得亲近些…..”

    不想听从他的嘴里再冒出让我听着就恶寒的促狭话,我凛冷作声:“陈先生,你且听我把话讲完。我与你相识,原本就是建基在合作的层面上,现在你与我已经没有合作往来,我不想再叨扰陈先生,消耗陈先生的宝贵时间,我在这里祝愿陈先生从今往后生活幸福美好,生意兴隆。”

    那头静滞了将近十秒,陈国全再开腔,他的声音就像刚刚从冰桶里面捞起来那般,带着冷冻的凉:“你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我淡淡的:“生活残酷,节奏又快,我想要混个三餐温饱,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实在没有时间兼顾太多,自然有些不太熟的人慢慢的不再联系,还请陈先生你谅解。”

    笑声里弥漫着让人难以一下子捋清的几重情绪,陈国全深沉款款:“我可以这么说吗刘小姐,我一直觉得刘小姐与我一样,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跟那些冷漠大众是不太一样的。”

    卧槽,想道德绑架本大爷?但他绳子再粗,也绑不住我,毕竟我从小到大就没哪个梦想是某天能化身圣母玛利亚。

    泰然自若,我浅笑:“陈先生对我评价如此高,我惭愧不已。生活过于忙碌而繁重,我顾之不及,只能屈从现实,让陈先生你失望了。”

    还是笑,陈国全稍稍将声调高了高:“好吧刘小姐,其实我此番打来,除了道歉,还有个合作上的事想与刘小姐商讨。我前阵子,不是将我飞帆泰卖给了刘小姐的老师么,揣着一大笔钱,我本来想转投数码行业,但思来想去,我没有从业经验,做生不如做熟来得保险,我就又在西丽这边开了间古玩贸易公司,我现在还是很需要高段位有特色的包装盒,我首先就想到了刘小姐,希望咱们可以继续合作,互助共赢。”

    对于陈国全这个人,我倒不认为他比以前的罗智中还难搞,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我现在又不是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而陈国全又总是一副暗昧不明的态度,我没有必要给自己找来岔子来收拾。

    沉忖着,我不显山不露水:“谢谢陈先生如此关照我,不过我品尚最近在整合,产线乱糟糟的,还有许多订单没清完,我实在是不敢耽误陈先生,陈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

    又是一顿寂静,陈国全的笑容里忽然多了些冷冷的意味:“我一直以为我在刘小姐身上,喝不到人走的凉茶,现在我懂了。感谢刘小姐在三伏天给我斟的这杯茶,我喝得透心凉,我多谢刘小姐帮我降下很多火,我祝刘小姐钱途一片光明,再见了。”

    用隐晦而含蓄的话,暗指我势利现实之后,陈国全没有再给我搭茬的机会,他把电话挂了。

    被陈国全临尾那句听着就不像是好话的说辞把心情搅动得很是凌乱,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一直混混沌沌不知归处,越是如此时间越是煎熬,我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边长久,下班铃才如期而至。

    还是挺准时的,我这边刚刚把裙子换好再给自己大补了个细致的妆,周唯就到了这边,他的状态看着还挺好的,他还有心思取笑我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是赶着去相亲还是咋的,我当然是配合着与他怼了几句。

    因为是刘钢开车,我就没问地址,最后刘钢把我们拉到了蛇口。

    我从停车场入口处看了看,才知道这边楼盘叫半山兰溪谷。

    就以这边地段和楼盘的外形看着,挺高端的。

    下车之后,周唯将我的手握捏得很紧,就像菟丝子攀附在主干上,他仿佛把我当做支撑。

    他带着我抵达的,是一栋独立带着大院子的别墅,在浅浅华灯折射下,院子里已经有些谈笑风生的人,周唯的出现立马激起不小的涟漪,有数丛目光朝我们投射过来。

    把我朝他身边再拽了拽,周唯语气淡淡:“无视他们。”

    我点头,压着嗓子:“知道了。”

    应允完,我径直把脸稍稍埋了埋,再以敛住视线来忽略那些意味不明的注视。

    穿过熙熙攘攘,周唯轻车熟路带着我直接上楼。

    跟随着周唯踩踏在怎么看就怎么高大上的房子里,我的心澄明得看不见满目的奢华,我而是斜视着看着周唯侧边的轮廓,不断的窥探着他情绪的更迭。

    但周唯一直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他最后带着我上了四楼。

    靠在阳台上,周唯用手扒着护栏,他朝下看:“刘多安,你看看下面,一群傻逼在那里相互演戏。”

    我循着他声音的牵引,下意识去望,刚刚已经是人声鼎沸的院子越发热闹,那些举着高档瘦长红酒杯的人三五成群,那些似乎真心实意的笑声一路飘高上来聒噪着,分外刺耳。

    我听懂了周唯这淡淡语气里看透一切的心灰意冷,我知道人活得越清醒快乐就越少,可是我没有办法把一个已经深谙现实残酷的人,送回到毫无污染天真纯粹的象牙塔。

    感叹物是人非,哀叹人总是会变,这样的事我以前做得少,现在也不太擅长,我只能是附和着周唯,说一些中规中矩马马虎虎过得去的话:“社交场合都这样。”

    周唯忽然转身,他以后背靠着护栏,脚尖掂在地板上戳了戳,说:“以前,我爸还在的时候,每到这天,就有一堆的客户或者供应商,把自己的或者表姐表哥表嫂三姑六婆那些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过来,就妄想着我爸能有哪个是看上眼的,挑出来给我当儿媳妇。后来,我爸走了,他们就再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毕竟吧,万盟传媒到了周天权的手里,那些人转而是把自己的儿子全弄过来,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跟周丝云喜结良缘。所以人生吧,也就这么一回事,管你在世时多威风显赫,最后还不是如一把白灰被人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我听得直皱眉,话到嘴边却是词穷:“周唯…..”

    适时接茬,周唯解开了我的困窘交迫:“嘿嘿,我没事,就随便聊聊,说到哪里算哪里。”

    再次翻转身体,周唯又把手攀挂在护栏处朝下俯瞰着,他转眼用轻松的口吻:“偶尔看看傻逼们表演,可以给生活注入丝丝的乐趣,还不错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吐纳得还不甚完整,周唯忽然截断住,他定定勾住某个地方,冷不丁的又是变换到皱褶遍布的语气:“他怎么跟周天权一起?”

    我急急把目光落去,疑惑道:“他?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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