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他要死要活,与我无关

    皱褶缠心,逶迤百转又千回,我竭力想要作不动声色态,却是落空。我的脸没能听从我的掌控,它被冰霜压塌。我就这样端着个黑板脸对着王恒:“你大老远,跨国过来与我见面,就是想问我这个没营养的问题?不好意思,我不想再提起那个人渣,我能不能拜托你,别戳我脊梁骨。”

    对于我这番隐隐作难,王恒并未计较,但他却是沉湎在他的频道里出不来,他就当没听到我诉求似的继续说道:“上个星期,周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坏了神经线,他同意了他爷爷安排的相亲,就短短数天,他就相了十来个,还跟其中三个保持亲密联系,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是要在那三个女人里面权衡,最终选一个。”

    我难以描绘我这会儿的心情,它复杂的就像是一块被用了很久的颜料板,上面倾泻混合着的姹紫嫣红映亮了我的应接不暇,我冷脸横眉:“他爱咋咋的,我没兴趣知道。王恒,麻烦你不要再提他行吧,若然你真的念及我当初下水捞你的情,那我希望你在我面前,闭上你想要与我探讨他的嘴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来了越南一段时间,我普通话退步了还是咋的,王恒就跟没听懂人话似的,他死磕在周唯的身上不放:“还有一个事,周公子有意从宝路退股,他要套钱出去投入万盟传媒旱涝自负的项目上。哦多安妹子你可能不知道万盟传媒,那个公司,是已故的周叔叔打理的公司,周叔叔去世之后,就由周天权接手了。周公子一直跟周天权不太对盘,他还拿钱去堆周天权开发出来的项目,太诡异了。”

    可能是怕我制止他吧,王恒一口气不喘的又说:“按照我对周公子的了解,他那人吧,就算是他以前贼不拉几老实的那会,他也是个挺有自己想法的人哇,他很爱憎分明的咧,而且他不喜欢听从安排咧,你看看他这次,又是乖乖去相亲,他又是主动的跟周天权凑堆,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多安妹子,你说那个傻逼,到底是想干啥,他葫芦里面卖的都啥药,搞不好他是太恨周天权那一伙人了,他想跟他们抱团一起挂啊?”

    内心疮痍的密度更浓,我情绪被搅动混沌得像一滩泥水,我横眉狠瞪了王恒一眼:“我说了,不要再跟我提那个混球,他要死要活,与我无关。若你今天跑来,就是为了提他来让我闹心,那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就到此为止。我还在上班,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说完,我拂袖转身离开。

    仗着自己腿比我的长,王恒三两下就跑到了我前面来,他双手作大鹏展翅状将我拦下来,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刘多安,我跨国的跑过来,不是为了拿你寻开心。你当初下水捞我的人情,我没法还但我谨记在心,我受了你这情我要再拿你寻开心,那我还是人吗。我今儿过来,绝对不是抱着害你的心啊。我只是凭我这个旁观者的观察,我觉得你和周公子之间,似乎有些误会,我就看看我能不能有这个本事帮你们解开这个误会,免得你们相爱相杀的,我看着也怪累的。”

    仿佛有针刺入骨,我身体难以自控颤了颤,我稳住之后,眼眸已经能溅出冰霜来,我嗤笑:“相爱相杀?拜托你不要拿爱这个字,来侮辱我。谁要跟一个人渣渣碎,有什么爱了。让开!我要回去上班了。”

    “刘多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你毛扎扎的个屁咧,话没几句就一直直的撂狠话。”

    明显有些急了,王恒语速快了不少:“刘多安,我跟周公子,好歹也有十几年的友情打底,我不说我是十分十的了解他的全部,不过他的为人怎么样人品怎么样,我心里多少有数。我先不说他专情不专情这个,我就单说啊,就冲你曾经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就噗通的下水救你这一茬,他就没法真正对你绝情。他这个人,虽然这几年看起来口花花的,可是他内在还是挺重感情的。所以,我就寻思着他这段时间对你那么恶劣,是不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误会没解决?其实哇,亲人跟亲人之间都可能有误会,毕竟人心隔肚皮吗,更何况是两口子呢,所以刘多安,你看看不然我把周公子单约出来,我给你们调解调解?完了等你们关系好起来了,你就可以劝劝他,凡事别太激进,凡事要看开。我感觉他忽然变得那么听话,是想扮猪吃老虎,他是想给周天权找茬,他好歹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担心他出岔子。周天权这人,很黑。我怕周公子那头猪,玩火自焚。”

    似乎怕我又起逆反心理,王恒说到最后,他急急忙忙添上几句:“当然,我本意还是为你好的啊。我觉得你和周公子挺适合,我看好你们,我感觉你们就这样黄了,有些可惜。”

    这个时候,我只需要将周唯把我灌醉交由陈国全践踏这事摔出来,就能把王恒那么天真认为周唯对我还有义这个一意孤行的想法粉碎掉,可是我即使有再厚的脸皮,我也无法对着王恒提起这个事,更何况那个晚上它已经成了我长此以来的梦魇,它时常蛊惑着我虐杀着我,数次将我想要好好生活的信心消磨击破,我避之不及,又哪里意愿再旧事重提。

    捏得整整一手心的涔涔细汗,我敛起冷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没有多余涟漪,我径自拆截掉王恒苦守的话题,我说:“这样吧,你大老远过来,我请你吃个饭吧。走了,从这边出去到稍微好点的餐厅,还有段距离,我开车载你去….”

    根本就不配合,王恒横视我:“我是没吃过饭还是咋的,非得大老远打个飞的过来让你请我吃饭。我给你说正经事,你别顾着岔开我的话。”

    把还剩下一小截的烟掐熄,王恒将它随手扔进旁边的废物篓里,他表情除了认真,还多了些试探,他略显吞吐:“刘多安,我先说好哇,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主要是想帮你和周公子把关系捋干净,我的本意是好的,我接下来说的话就算让你不高兴了,你也别讨厌我。”

    见他算是睡死在这个话题里面不放了,我要继续岔开他还是会掰回来,这样拉锯下去更浪费我的时间和影响我的心情,我只得耐着性子:“那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透。”

    王恒掏出烟盒抖了抖,明明有几根烟被抖了出来,他后面又一股脑的拍了进去,他把烟盒揣回兜里,脸也随之埋下:“前阵子,因为周公子在我面前说你坏话,我不是跟他干起火来了嘛,就那次冲突之后,我就跟他没怎么交集了,平常公司碰到,也是连招呼都不打的。但是就前些阵子,周公子莫名其妙的不拽高冷了,他打给我说让我一块吃晚饭,我这人大度,他都主动求和我也没端着,我就去了。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正想跟往常那样招招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来着,周公子完全跟他平时作风不符,他让我再跟他喝个下半场,我们就去蛇口那边整了个清爽点的场子继续嗨,嗨着嗨着,周公子忽然哭了,他一边哭一边骂你,说你是个骗子,说他最恨被背叛,还最恨被身边人背叛,你全占了巴拉巴拉的。这还是我第二次见他哭呢,第一次,是他爸过世那阵子,他后面守夜的时候哭了。”

    瞥了我一眼,王恒小心翼翼的口吻总结道:“所以,我觉得你和周公子的症结根源,可能就出在这里。刘多安你不妨回想回想,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事没做到,还是对他隐瞒了一些事,他从别处得悉之后,他恼怒你没有给他坦诚相对,他才那么恶劣对待你。而按你性格,也是吃不住委屈的,你就跟他对着干,你们之间的矛盾才会变得越来越大?”

    大抵是近期发生的事太多,那些不太好的记忆浓稠挤压着我有限的大脑,我的脑海里面隐约有些模糊印象,在我与周唯没有撕破脸皮之前,在我与他之间似乎真有浓情蜜意牵引着我们在一起时,他似乎是有说过我是个骗子。但我,不太确定了。

    又或者说,我不想确定了。

    我不想去确定王恒这番话是真实的事实回放,还是他为了当一个良好说客而杜撰出来的。因为这些种种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我与周唯之间的矛盾,已经不仅仅只能用误会两个字轻描淡写带过去。

    我可以原谅他设计害我失去打拼几年的基地,我可以原谅他曾经用恶俗无底线的话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甚至可以原谅他曾经让刘钢将我带去他爸的灵牌前对我进行各种心理折磨和恐吓,可是我无法原谅他对婚姻的不忠和敷衍,我无法原谅他与诸多女人的混乱纠缠,我无法原谅他曾经找来两个男人在路上拦我想要对我下手,我更无法原谅他后来将这一切变作现实。

    他如此劣质斑斑,我若是听从王恒几声劝解就对他心软,我是要将自己的尊严置于何地?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一直能记得的事是,我是个人,我不是猪我不是狗,我容不得被他践踏得面目全非之后,还能轻而易举把一切一笔勾销。

    压住内心愁肠万千,我斜视着王恒:“你说完了对吧?那我,现在就再给你清清楚楚表达一下我的意思,我,刘多安,不想再与姓周的那个扯上关系,他是误会我也好,是发神经也罢,都与我没有一毛钱关系。王恒你要是稍微把我当个人看,那我恳请你,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仅仅是今天到此为止,以后也是,你不要再对我说再对我提,你不要告诉我他的任何消息任何动向,否则,你别怪我翻脸。”

    冷眸再横他一眼,我沉声说:“我别无他求,我但求你别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不该知道的人,我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希望你成全我。我话就到这里,麻烦你让让,我要回去上班了。”

    脸上有闷闷色作祟,王恒语气更是着急了:“刘多安,你是嫌弃我多管闲事了啊?你还是生气我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我认为是你有错在先,才搞得你和周公子关系不好啊?刘多安,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认为是你错的意思啊,我是觉得….”

    “你不要觉得,不要应该,不要可能,你不是我,你无法切切实实感知我的想法,你也不是那个人渣,你更无从得悉他脑子里面堆的都是什么垃圾,你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别对着别人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我和周唯到底后面如何,那也是我与他的事,你这些干涉,听起来很正义,实则让我很不舒服。”

    抬起眼帘,我直视着王恒:“或是你可以这样,你就抚心自问,若然我听从你的劝告,我回去与周唯修补关系,那我往后余生过得更糟糕,你是不是可以对我的人生负全责?你不能对吧,不能,就别指手画脚别哔哔。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于这些重大的人生问题,我不需要指点。”

    讪色连绵,在王恒的脸颊上铺陈蔓延,尴尬愕了一阵,他笑得不太自然:“刘多安,那个啥,那个啥,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我只是感觉周唯对你来说占据着特别重要的分量,他和你闹,会影响你的心情…..我只是…..你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你要不跟周唯在一起,我怕我可能会忍不住….不是不是,我越说越乱,算了我不说这些了。不管你怎么看我,我的本意,还是想为你好的。”

    侧了侧身,王恒给我让出了一条小道。

    不再接他话茬,我越过他,头也不回往前走。

    我快要走到拐弯处,王恒忽然隔空喊我:“刘多安。”

    脚步微微顿了顿,我终是没有回头,更是没有回应他,我加快步伐拐弯过去,一步不停直接走回了办公室。

    下午三点左右,忙活完手头上的活计,我正要揣教材去上课,消失了好一阵的春唐过来了,他拎给我一个袋子,说是那个深圳来的先生给我的。

    我避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同事翻开看,上面是几条熏得很漂亮的腊肉。

    上面还有个字条。

    虽然人总是展露出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儿,王恒的字却是写得苍劲有力,他说:“来得太急,也不知道给你带啥,这腊肉焖饭还不错,你尝尝。越南的饭菜吃不惯了,就换换口味哇。”

    捏着手机各种思想斗争拉锯良久,我终是不忍,我给王恒的手机里编辑了个短信,说:“我是刘多安,谢谢你的腊肉,以及,对不起。”

    王恒是在我上完课回到家了才回复的我。

    隔着字面,他的正经我能感受得到,他一板一眼:“别太客气,别说抱歉,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冒昧来打扰。打扰你了,希望你生活愉快,我打死不会把你的信息透露给别人的,放一万个心。最后,祝你天天开心。”

    这场战线特长的天,就这么着聊死了。

    可是,王恒的出现带来的涟漪,它仍然对我有着不良影响,我躺在床上,明明身体筋疲力尽,眼皮子拿竹竿都撑不住,可我卯足劲也还是睡不着,我在辗转反侧中无法安眠,直到天亮。

    这样的境况,还朝着越渐糟糕的方向发展,接下来连连几天,我睡得都不太好,要么是打死睡不着,要么是睡着一阵就惊醒。连续折腾了将近一个星期,我可能是体力透支了,又开始朝着睡死了的状态发展,我好几次闹钟都闹不醒,还险些上班迟到。

    更要命的是,我近些年每个月雷打不动按时来报道的大姨妈,也在这个时候规避着我,打死也不来的。

    我寻思着大概是我换了个地方水土不服,搞得身体机能都紊乱了,我想着后面哪天有空,再去医院看看就是。

    但后面随着项目的推进,我手头上的事儿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的我就把这茬先搁置了。

    再后来等我忙活过那一阵子,我看自己能吃能睡的,也不像是有毛病的样子,更何况我以前也有过两三个月才来一趟的情况,我就省得再去看了。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又过去两个月。

    我手头上跟进的这个项目,算是完成了最初步的框架。

    本来我还想着给罗智中打个汇总报告,把这边的情况告知他来着,不想罗智中直接飞了过来看现场。

    几个月不见,当初他在机场语无伦次留给我与他的尴尬和间隙早已经被时间冲淡,我得以安然秉持着一个下属该有的态度,全程跟着踩完点之后,又给他安排饭局。

    原来我是想请这边同事一块去吃饭的,但罗智中瞎讲究的说他不喜欢一堆人吵嚷嚷,最后就变成了由我单独招待他。

    不会聊天的特质仍然在他身上肆意横行,这不,才刚刚坐下没多久,这菜都还没开始点,罗智中的眼神就径直往我身上瞟,他紧接着又不知死活的问:“刘多安,你是不是肥了很多?你发现你肥了很多吗?”

    我靠!肥他大爷啊肥!他就算发现我是壮了点,他好歹用个胖字,还显得没那么伤人啊!

    他怎么着也是领导啊,我捂住内伤不好发作,只能顺着他话头,顺道又把自己的勤苦敬业也拉出来溜溜:“可能是有点,我最近也觉得我的腰粗了点,裤子都小了些。过劳肥吧估计,这阵子忙的,脚不沾地,睡得晚。”

    表情倏忽变得有些古怪,罗智中的视线移动着掠过我的腹部,他眉头轻蹙又舒展开去,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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