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不做

    小年轻也急了,甚至俯下身往车轮底下看了看,院长僵着脸拍着车门气极了。

    “多找几个人来,赶紧把人找回来。”

    可发动了医生和护士,就差没把整个医院和附近的街道胡同都翻遍了,也没翻出老莫来。

    楚婕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若是一开始什么希望都没有,是否比鼓起了希望却又再次绝望要好?

    她必须要找回老莫!她不能让纪东方死……死……医院……

    她一把抓住院长的胳膊:“小莫……老莫医生的儿子是在哪里跳楼自杀的?”

    院长下意识往楼顶上看去,楚婕已经甩开双腿,三五并作两步往楼上爬了。

    通往天台的门是敞开着的,楚婕闯了进去,就看到天台的栏杆处,一个人痴痴地站着。

    这个人散发着恶臭,浑身都是脏污,只怕流浪汉和乞丐都没有他邋遢。楚婕知道,这个人必然是老莫医生无疑了。

    她慢慢走过去,生怕发出任何声响会刺激得对方往楼下跳。可老莫医生就像自我封闭在与世隔绝的结界中,楚婕走到他身边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楼梯间又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是院长带着人追上来了。楚婕转身对他们轻轻摆手,他们就站在原地没有过来。

    今日天很蓝,万里无云。太阳的光直射到人身上,好像能照见人身上的所有污垢和阴霾,也好像能把人身上所有的黑暗和霉菌都驱赶走。

    楚婕在这样的阳光下和老莫医生并肩站着,中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

    她一直没有扭头去看老莫医生,也没有试图开口和他说任何话。好像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在某个闲暇的上午,跑到天台来吹吹风、看看风景;好像并没有某个危在旦夕的人等着老莫医生去把他从鬼门关拖出来。

    楚婕不知道老莫医生现在正在想什么,即便对方突然有了谈兴要和她说一说,她也永远不可能懂得和理解。

    而楚婕自己,好像也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把自己摊开在阳光底下,无声地,放肆地,流了一场眼泪。

    他们不知道站了多久,老莫医生向前挪了半步,紧盯着这边的院长顿时吓得心都不跳了,赶紧扑出来。

    “老莫你别做傻事!”

    老莫医生就像个生锈的机器人,缓缓地,机械地转过身,黯淡无光的眼珠子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院长。

    “你找我回来做什么?”

    他没有问院长所谓的做傻事是什么,院长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自杀跳楼之类的话题,赶紧顺着老莫医生的问题把纪东方的情况说了。

    “……老莫,现在只有你能救这个年轻人。”

    老莫医生丝毫都没有受到触动,全程面无表情听院长说完,看都没有看一眼旁边的楚婕。

    在院长讲述的时候,他好像只是维持着肉体的“在场”,他的感情和思想是在另外的地方,末了,也只是机械地拒绝了院长。

    “不做。”

    楚婕眼睛闪了闪,她注意到了老莫医生说的是“不做”。这是主观意义上的拒绝;而不是“做不了”,表达客观条件下能力的退化。

    她直觉地低头看向老莫的双手。他全身脏污,衣裳褴褛,相比较之下他的双手干净得刺目:哪怕手上有老茧和伤疤。但能看得出来,他保留着医生的强迫症,哪怕身体经年不洗,手却要日常保持清洁。

    院长上前努力想要说服老莫医生,可他嘴皮子都说干了,老莫医生也不为所动:心里藏着最深刻悲伤的人,别人的痛苦又如何能与他比较、去给他触动呢?

    院长还冲楚婕使眼色,示意她也来和老莫医生说说,以家属的身份恳求他出手救救济东方。

    楚婕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求恳,反而对老莫医生说:“你愿意找个地方去整理一下吗?洗个澡,把头发理一理,胡须剃掉,换身干净的衣裳。”

    院长愣住了,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不应该是劝老莫医生重新拿起手术刀,挽救纪东方岌岌可危的生命吗?

    可楚婕看着老莫医生,眼神没有丝毫回避。她也不像是在戳老莫医生的痛处,或者借题发挥要老莫医生将心比心。

    “我想你的儿子一定想看到你干净体面的样子。”

    院长说不出话来了,老莫医生眼里快速涌过些情绪,可谁都看不清那是什么。

    他定定看着楚婕,好久,说了一句:“我不会再拿手术刀了。”

    楚婕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点点头:“但我想,您还是想做个人的。”

    院长却是心里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走向老莫医生。

    “老莫,拿不拿手术刀的咱们再说。你现在跟我回家去,咱们收拾收拾。人模人样地回来,叫远东看看。”

    楚婕猜测“远东”应该就是小莫医生的名字了。老莫医生听到这个名字,冰封住的状态瞬间被打破了。他怔忪着,毫无抵抗地跟着院长走了。

    楚婕不知道请老莫医生主刀的事将要如何发展,等到天台只剩下她一人了,她望着远处的虚空,做了几个深呼吸;双手粗暴地在脸上揉了揉,硬挤出一个微笑来;她甚至模仿着流传广泛的表情包,屈肘握拳:“鹿小葵,加油,你可以的!”

    楚婕,加油,你可以的!

    她转身去菜市场,买了菜,做了四菜一汤,其中三荤一素,无一不是拿手好菜,便是招待贵客也很拿的出手的。

    纪京生还不能吃饭菜,她又给熬了个小米粥,单独喂他喝了后,便提着饭篮找到院长家里。

    院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把老莫医生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板结成一块洗都洗不开了,索性给剃成了平头;蔓延满脸的胡须都剃没了;身上应该是下死劲搓过污垢,隐约可见脖子上好多道红印。

    衣裳实在不能穿的了。老莫医生换上了院长的旧衣裳,站在那里,便是个精神颓唐又带了点尖酸气的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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