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读信

    楚婕在灼热的目光注视中,硬着头皮把一卷布掏出来,顿时惊叹声此起彼伏。

    布当真是好布,不是“华而不实”的的确良,而是做工精致的细棉布。

    这样的布料农村里一般很难弄到,要是谁家能有,做了嫁妆或者彩礼,这是能拿出来反复说道的事儿。

    楚婕正想到这一茬呢,一只手就伸过来,小心翼翼摸了这布,爱不释手的样子,顿时让楚婕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人正是赵槐花,她家里的小闺女说了亲,正寻摸嫁妆呢,可不是就动了心思吗?

    “阿婕,这布可真好。”

    楚婕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好是好,就是贵。我家里那位走的时候,家里小崽子们不愿意,他就答应小崽子们,要找最好的布来给他们做衣裳。他这人在这点上最说一不二的,别的都能凑合,孩子的事情绝对不肯凑合。”

    以楚婕的想法儿,把小崽子们提溜出来,赵槐花总该知难而退了吧?这谁能干出来和小孩子抢东西的事儿?

    赵槐花:我能!

    她“啧”了一声,似乎觉着自己要好好给楚婕上一课,咱农村人谁家的孩子不是新一年旧一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过来的?一群黄毛小崽子,穿这好的布做成的衣裳,这是要上天呢?

    “我瞅着你就是太惯着孩子了,谁家孩子是你们家这样的?一个个跟地主少爷小姐似的,吃得好穿得好,思想上一点都不追求进步……”

    楚婕不是不明白赵槐花的招数,可这哪个当娘的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家小崽子能无动于衷?更何况,什么地主少爷小姐,你这么给我小崽子们扣帽子,安的什么心呢?

    她脸色瞬间就阴沉了,把布一扯,直接放到自个儿腿上,谁要听你拐弯抹角提什么“换”布的小心思?

    赵槐花比她脸色还难看呢,觉着自己好歹也是楚婕的“婶子”,你这么着下我的脸子,我不要面子的吗?

    她正要跳起来发作,旁边的大娘拉了拉她,冲她使个脸色:人楚婕泼妇名声在外,还真不怕你撒泼。这事说出去也是你没理,现在人家日子不同往日了,何必要得罪她呢?

    赵槐花倒没有从这个眼神里看出这许多信息,可身边的人都冲她摇头,她也没有混到不识时务到这地步,只能硬生生忍下来,自己生着闷气。

    那拉扯赵槐花的大娘便笑着对楚婕道:“快看看,你家那口子还寄了什么好东西,我们都看个热闹。”

    楚婕自然借着台阶就下来了,把里头吃的喝的玩的都清点了一遍,把寄给安大有夫妇的东西留下来,她自己就带着邮包回了自个儿院子。

    走出去的时候,还听着后头实在忍耐不住的赵槐花同志对李芹阴阳怪气说呢。

    “阿婕是个有本事的,改嫁了个好男人,现在谁也不看在眼里了。”

    楚婕脚步都没停,径自走了,和赵槐花耽误什么时间呀!赶紧着回去看纪东方的信,它不甜蜜吗?

    信封里鼓鼓囊囊的,有写给小崽子们的,有写给青松的,有写给白老和万老的,当然,最厚的那叠是写给他亲亲爱人的。

    别说,楚婕还真有点小心脏乱跳的感受,展平信纸的瞬间,那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她下意识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瞬间就切换到恋爱模式。

    “爱妻阿婕,见字如面……”

    楚婕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不过几个字罢了,她将信封在脸上捂了捂,细嗅着墨香,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没出息,光是脑补一番纪东方深情看过来,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同她说“爱妻阿婕”,她……她就不争气地有点腿软。

    纪东方也是个套路boy,先不说在京城的经历进展,只叙别来之情。

    “这是在火车上给你写的第一封信,窗外是不断倒退的风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已离你越来越远。然而心头牵着一根不断的丝线,每离你远一步,这线便牵得紧一分。我此刻深觉自己是被你五花大绑的囚徒,从此做了你山寨中的人质,然而我甘之如饴,惟愿下山的路就此断绝……”

    楚婕读着读着,脑补中的画面,她是手提大刀的山寨大当家,劫道了进京赶考的书生,硬是把人抢回来做了压寨夫人。等有一天她放书生去赶考了,这书生反而委委屈屈的,只是不走,仿佛眼里有漫天的星光。

    “大当家的,你就留下我吧!”

    这一脑补,她那满腔的文艺青年离愁别绪一扫而光,简直是捏着信纸桀桀怪笑起来,仿佛一个即将要对无辜书生做出无尽不可描述、令人发指之人间酷刑的变态。

    纪东方便是如此的了解她,他用所有的深情给她写一个喜剧,不要她在深沉如海的思念里落泪,反要她笑了起来。于是分离的煎熬也能轻松两分,他说的,只想点亮她的眼眸,却不要这亮光,是被泪洗出来的剔透。

    纪东方临走时要求她天天写信,而他自己,恰恰也是这么做的。从离开的第一天起,就像是写日记一样,每天都有对楚婕说不完的话。

    从这信里瞅着,纪东方同志倒像个恋爱脑,写的多是对楚婕的想念,对她日常生活的殷殷叮嘱,对于父子两个在京城是什么境况,反而没怎么提。

    楚婕想着,一来可能是情况太不明朗,甚至不太乐观,所以纪东方不愿意告诉了她,叫家里人跟着一起担忧;

    二来嘛,是太容易动辄得咎,即便是家信,也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敏感的话题自然一概不提。

    楚婕正将他的信一字一句读过去,院子里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飞进了好几只呱噪的小麻雀,争着抢着比谁掌握的八卦更多。

    “娘,是不是爸爸写信了?”

    “娘,爸爸给我写信了吗?他想我不?”

    “娘,爸爸说什么时候回来不?”

    楚婕便笑,一抬眼,小崽子们一阵风扑了进来,哗啦啦就把她给包围了。

    “娘……”

    楚婕点点桌上的一沓信纸:“每个人都有,找出来自己的,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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