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诗会

    月挂高空,夜色朦胧。

    朱雀湖一如既往的宁静幽然,湖面之上涟漪淡淡,来往游船亦如繁星点点。

    细看之下,游船上可谓是人满为患,其中多半是年轻的士子与妙龄女子在谈笑风生,端是这京城之中一个令人魂牵梦萦之地。

    每年秋闱来临,大宋士子便汇聚于此行吟诗作对之事,因此这场盛会又被称为朱雀湖诗会,若是有谁能在其中独占鳌头,便能名利双收。

    见此情形,正拉着宋浩然前走的宋括不由得心绪万千“浩然兄,既然你我都有心考取功名,那更应对当朝时政有所见地,要是依你之见……这李太后垂帘听政之于宋国有何利弊?”

    正端着茶准备饮一口的宋浩然眼睛一眯,不禁看了一眼宋括,发现对方正笑着注视自己。

    宋浩然也笑了笑,准备回答,不料不经意间竟然瞥到了临近一艘船上,一张肌肤胜雪的娇靥一闪而过,那熟悉的眉眼与身姿,赫然是董家大小姐董怡萱!

    只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在董怡萱一侧竟有位年龄相仿的少年,而且两人隐隐有些结伴同行之意,动作十分的亲昵。

    怪不得平时对我高冷得不行,原来是早就在外面有了相好的,真是不知廉耻!

    看到这一幕,宋浩然心下有些愠怒。

    其实对于他而言,董怡萱喜欢谁和他并无关系,但如今两人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董怡萱和别人偷偷约会分明就是不忠,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这要是让别人瞅见了,那岂不是在打他宋浩然的脸?更何况前日已经闹出了逃婚丑闻,眼下董怡萱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想及此,宋浩然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怒气憋到了嗓子眼“我大宋兴衰二百余载,哪一代不是圣君明主,偏偏到了当今圣上却遭外戚干政,无疑是在辱没皇权,践踏国之尊严!”

    感受到宋浩然的慷慨激昂,宋括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浩然兄高见,可惜李太后把持朝政,如今李氏外戚无不身居要职,我等平民士子又怎能有出头之日?”

    宋括说完这番话,又在期待着宋浩然的回答。

    果不其然,宋浩然情绪之激昂更盛“荒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圣上敢作为,区区外戚又何足挂齿?”

    “不错!”

    宋括眼前一亮,满面潮红地挥舞起了拳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将来必然是我与浩然兄之辈的天下。”

    原本宋浩然还在闷闷不乐,直到这一刻总算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和宋括刚刚的每一句话,若是传到外界必然会成把柄,弄不好会被丢去大牢里,被李氏外戚一派压个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感受到宋括的雄心壮志,宋浩然也表示了欣赏之意。

    他能看出来此人背景深厚,绝不仅仅是什么富家公子哥那么简单,说不准就与庙堂有牵扯。

    “咳咳,浩然兄切莫在意,我也是吃酒吃得有些醉了。”宋括发现宋浩然还在沉默,也渐渐回过了神来。

    他讪讪一笑,连忙斟酌挽回道“当今圣上虽说年幼,但亦有像我与浩然兄这般为其愤愤不平,可惜天下士子十之八九对李氏趋之若鹜,真是可惜可叹矣。”

    “一凡兄不必在意。”

    宋浩然淡淡一笑,又想起了方才一幕,便挥手道“恰好我有一个朋友在此,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

    “浩然兄的朋友?”宋括颔首没再多问,“如此甚好。”

    随着船家靠岸,两人也默默走下了船只,而董怡萱与那名公子哥也缓缓迈下脚步,很快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

    见那两道身影即将消失,宋浩然也情不自禁加快了速度,无奈参加朱雀湖诗会的人实在太多,很快就挡住了董怡萱与那人的踪迹。

    正在此时,人群里也爆发出了一片呼声。

    宋浩然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竟然有几艘画舫缓缓驶来,船沿挂满了随风舞动的彩旗,各色彩灯相映成趣,洋溢着一股热闹繁华的气息。

    而在那当中画舫的尖端上,又名一袭白色长裙的少女亭亭玉立,正笑着向岸边众人作揖。

    “奴家代阁主向诸位问好。”

    少女口中的阁主,便是汇聚无数才子佳人的添香阁之主,见周遭渐渐安静下来,且听她又笑道“想来这规矩大家也都知了,便是由阁主出谜,请诸位来揭晓。”

    “其中拔得头筹者,便有幸与温梦允姐姐行饮酒作对风雅之事,愿诸位今夜好运。”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是欢呼雀跃,唯有宋浩然稍稍显得疑惑,而宋括也不吝啬为他解释一番“浩然兄有所不知,这温梦允姑娘乃是这添香阁的花魁,像她们这般才貌双全之人,向来是卖艺不卖身,而谁要是在诗会上表现最不定能与她春风一度呢!”

    经过宋括这一点明,宋浩然也明白了个中原委自古以来才子佳人便是后人津津乐道的趣闻,如柳永在花街放浪形骸,作《雨霖铃》以表伤怀;又如李师师与宋徽宗的君王名妓之合,更是令人难以释怀。

    像温梦允这般的艺伎,在京都中已然是风头无两,若是能投身到哪个名门贵族家中,即便是当个妾也算是有了一桩好姻缘,得以善终。

    不过细数往届朱雀湖诗会,拔得头筹者大多为宋浩然这样的布衣子弟,可艺伎们仍然愿意告别添香阁与其携手离开,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便在于寒门子弟亦有高中上榜的可能,而艺伎们也是在用自己做赌,后世戏称为“凤凰男”。

    正当众人沉默之时,那白裙少女也报出了题目“诸位,此次诗会的题目为‘伤’,请各位以此作诗一首。”

    区区一个伤字落入耳中,在场士子无不眼前一亮,不过转念思索后又陷入了苦恼。以伤字作诗并不算难事,若是放置于唐代,只怕连山野村夫都能编上几首打油诗。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考验众人文字功底,况且本来就是即兴作诗,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还要融汇感情于其中,哪里能是轻易之事?

    至于那些盘算着将准备好的诗词拿来应付的人,也一时间抓瞎闷声。

    随着时间流逝,偌大一艘画舫竟无半点动静,究其原因就在于大家都在盼着出头鸟,等着哪位才子身先士卒以立标杆,如果率先发声之人文采惊艳,必定会因此名声大噪可假如资质平庸或生搬硬凑,同样会遭到满京都的唾弃鄙夷。

    记得某一年朱雀湖诗会,就有位自视甚高的士子放声说出一首格调不佳的诗词,非但没有出头,反而落得众人奚落,甚至还波及到了仕途。

    这便是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也不愿第一个抖搂出真材实料,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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