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深冬

    盛澈为了自己撒下的慌在那一顿应付。

    赵倾城则在一旁不动声色,盯着自己五哥和盛澈在那你来我往的交谈,只能闷声喝酒,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正尘毕竟是小孩子,没有察觉到这言语间的过招,只是自顾拿着筷子把每样菜都尝了一下,又喝了口酒,才推说让盛澈赶紧尝尝。

    凌与枫倒是心里透着个明白,看一眼盛澈与赵景湛,再看一眼闷在一旁喝酒的赵倾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想逃离这是非之地,但又身居守护之责,只能正襟危坐的在一旁不多言语。

    兰鸢也甚是识趣的又去后厨忙碌,毕竟以她多年的见识,这桌上单论哪位,想必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赵倾城把眼前的温酒一饮而尽,又把兰鸢早已斟好的酒推到盛澈面前温声道“酒要凉了。”

    盛澈这才断了和赵景湛的交谈。

    看眼下无旁人,赵景湛说话也不必忌讳许多“陛下今日怎么有兴致出宫玩乐?”

    赵倾城不冷不热的回道“五哥不也好雅兴,来这枫林晚喝酒,难道敬王府的好酒还少吗。”

    赵景湛听后畅然一笑“好酒自是不少,但人却少了,我今天是专程来找育文兄的。”

    在一旁专心吃喝的盛澈听到赵景湛提自己的名字,这才把筷子从那道龙井竹荪烩鹌鹑上挪开。

    毕竟作为陛下的御前侍卫,这么旁若无人目无尊上的大快朵颐确实不妥,但盛澈平日里哪在乎过这个。

    “敬王殿下找我何事?”盛澈问道。

    “无事,就是觉得和育文兄多日不见,闲来一叙罢了。”

    “哦,我今日是陪陛下出宫,和凌与枫一样随护左右。”说着,便假模假样又毕恭毕敬的给赵倾城斟了杯酒,让外人看来确实像一位伺候主子的随从。

    这赵倾城也很是上道,既然盛澈都这么说了,他定是要享受一下今日的待遇。

    赵倾城伸手拉了一下盛澈屁股下的软垫,算是把她往自己身旁扯了扯,盛澈一个措不及防,身子跟着歪了一下,还未等赵倾城反应过来,盛澈身旁的赵景湛早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后背。

    “育文,小心。”赵景湛轻声道。

    “你……”盛澈下意识的怒目圆瞪,伸出手指向赵倾城,可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手指立刻在空中蜷了个弯,脸上换上恭敬谦卑的假笑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赵倾城冷着张脸又把盛澈从赵景湛手里拽近了一些“既是我的近卫,自然要随侍在侧,你离我这么远,万一我有危险怎么办?”

    盛澈满心的不可思议这内外布防着高手,别说有人行刺了,就是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吧,更何况这大冬天连苍蝇也没有。

    盛澈这么想着,也不好发作反唇相讥,只能嘴上迎合道“是的陛下,臣确实得挨您近一点,方便伺候。”

    说着,自觉拿起筷子,学着宫里的小太监在那给赵倾城布菜,一旁的凌与枫和正尘看着忍俊不禁,差不多心里都想着,这无法无天的九爷看来今天要尝尝伺候人的滋味了,这真是难得一见哪。八七七

    酒桌上的人各怀心思,深不可查,但却都适可而止没有过分试探,氛围倒也相安无事。

    推杯换盏之间,他们便说起了近来凌与枫追查的火药案一事,现在京城的达官显贵皆知户部尚书郑经年独子郑祖安被抓,但原因为何却无从知晓,以至于现在京城但凡和郑祖安一起干过点欺凌霸市不正经勾当的官宦子弟,皆都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郑祖安进的,并非大理寺平常的刑牢,而是赵倾城他爹当年专门独辟一处设立的罗刹院,明着虽为大理寺下属管辖,但实际上只听命于当朝天子的号令。

    一般进了罗刹院的人,都会把嘴里的东西吐个一干二净,若是没说个明白,那命也就耽搁在那了。

    所以,京城中人听了罗刹院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却又讳莫如深,即使户部尚书官居正二品,也无法进罗刹院探视自己的儿子。但奇怪的是,他却在被拒入罗刹院之后分别拜会了建承王和丞相崔明逸,这倒更显欲盖弥彰了起来。

    “老凌,你的意思是这建承王和崔丞相都与这火药案有关?”盛澈用手上的筷子撑着下巴说道。

    凌与枫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不尽然,毕竟这郑经年曾经是建承王的门客,又是崔明逸提拔上来的学生,自己的儿子有难,找故人帮忙倒也说的过去。”

    赵倾城分析道“这二人在朝中位高权重,那郑经年又很是宠爱这个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找人帮忙自然会慎重,轻易拉人淌这趟浑水,定不是这种浸淫官场多年之人的性格。所以这二人里,一定有郑经年真正依仗的人。”

    说着顺便不着痕迹的把盛澈下巴下杵着的筷子拿开,生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赵景湛在一旁听得仔细,也开口道“这朝中势力大多分两派,建承王一派,崔丞相一派,虽说二人无甚恩怨,但却是各自为政,无甚交集。毕竟,在东元朝堂之上,谁不想一人之下,大权在握。可惜,两股势力皆是根深叶茂,互相制衡,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盛澈一本正经的问道“那殿下是哪一派的?”

    赵倾城和赵景湛交汇了下眼神,各自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陛下让本王是哪派的,本王便是哪派的。”

    确实,朝堂皆知老皇帝赵胤康早几年就陆续贬黜了几名争权夺位的皇子,至于原因为何,那也只有当时身为太子的赵倾城知道了,而现在能住在上京的王爷们,不是酒囊饭袋,就是明哲保身,不过像赵景湛这么明理通达识时务的,也不多了。

    赵倾城左手转了一下竹筷,不远不近的点着杯中的酒,目不斜视的看着赵景湛缓声道“五哥是我东元的王爷,何须攀附那些个势力。”

    赵景湛像是得到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

    盛澈还在那一头雾水“既然敬王身份尊贵,无需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那郑经年哪?他又是哪方势力的人。”

    凌与枫这才又回答道“最为奇怪的就在这儿了,这户部尚书郑经年入仕二十余载,竟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依附了哪一方?”

    盛澈疑道“可不可能这郑经年是个好官,不曾也不想参与朝堂的党派之争?”

    赵倾城解释道“朝堂上确实有不少泾渭分明,不附不依的廉明官员,但我确定这郑经年绝对不是。”

    盛澈道“既然你那么肯定,就把那郑经年也抓进罗刹院,严刑拷打,不怕他不说出个黑白。”

    盛澈还是脱不了身上的匪性,总是这么单刀直入,赵倾城忍不住用指头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着道“要是都如你所说,那还要律法做什么,堂堂户部尚书,岂是说抓就抓的,要有证据。”

    盛澈摸着自己的脑门撇嘴道“证据?有他儿子还愁没证据吗。”

    说着,从桌下踢了踢从头到尾都在闷头吃喝的正尘,正尘用袖子抹了抹满嘴的油腻,心领神会的点头说道“凌大哥有空带我们去趟罗刹院吧。”

    桌上之人除了盛澈皆是一愣,难道这小子有什么招?罗刹院里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刑罚,还用得着一小毛头前去闹腾,所以凌与枫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离别之际,赵景湛偷偷的立于盛澈身侧道“育文兄,代本王向澈澈问好。”

    盛澈听到这话,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

    “刚才五哥悄悄与你说了什么?”

    赵倾城和盛澈走在清冷的宫道上,忽然发问,他言语间,嘴里竟跟着升腾出一阵白气,天看来是越发的冷了。

    正尘和凌与枫远远的跟在后面,似乎也在聊些什么。

    盛澈一边低着头按宫中青石板的格子,以单数在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一边回答道“敬王让我向我妹妹问好。”

    赵倾城侧脸看着专注走路数格子的盛澈“就是太后宫宴你编出来的妹妹?”

    “对啊。”盛澈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赵倾城扯了扯嘴角,轻嗤道“这敬王对你妹妹真是上心啊。”

    盛澈还在那低着头“谁知道哪,敬王本就是个良善之人,即使一面之缘也会记挂一下吧。”

    赵倾城眼底一掠,心道那岂是他能记挂的人。

    但嘴上却不着痕迹“澈儿准备何时告诉他真实身份?”

    盛澈抬起头,呼出一团白气,望着一眼不能到头的宫道“何必告诉他真实身份哪,我并不想把他牵扯其中,他个闲散王爷,还是不要认识朝廷钦犯得好。”

    赵倾城玩味的回道“你还挺为他着想。”

    盛澈这次倒是很认真的看着赵倾城的眼睛回答道“毕竟离开上京之后不会再见,何必让旁人牵涉其中。”

    “离开上京……”

    赵倾城低声重复着,昏暗的宫灯照不清前路,让这偏僻的宫道前方一片漆黑,寒冬的夜晚骤然降温,干燥的天气令路边的枯枝不知何时陡然断裂,咔嚓作响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晚里格外刺耳。

    “这条路好长啊。”盛澈搓着冻的冰冷的双手,还是认真的在那数着格子走路。

    并肩而行的赵倾城却满目萧索的轻声道“我觉得这条路……挺短的。”

    ……

    这两天的天气总是昏昏沉沉的,上京地处北方,说来也不大可能在这腊月寒冬下起雨来,但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空,总是给人一种欲来山雨之感。

    而这几天更奇怪的是,无论盛澈是男装打扮还是女装打扮,总是能碰到赵景湛。她一会水育文,一会水澈澈的,搞得自己都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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