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3 章 尘埃落定
此时盛澈正躲在隔着内寝与帐厅的帘幕后面偷窥，发髻上一根绑着三彩绳的柳条辫不小心漏了出来，刚巧让门厅口候着的列清昭瞧见。
不怕死怕丢脸？这位小娘娘真是个古怪的人。
“叩见陛下。”
赵钦宁刚要下跪行礼，便被主位上的人出声阻止了。
“你已有身孕，免了这些礼数吧。”
赵钦宁脊背暗暗一僵，小心抚上自己的肚子“安华谢过陛下体恤。”
汗帐之内诡异的寂静了片刻，无一人先行开口，赵钦宁提心吊胆的站在帐中央，精致的面容一片灰败之色，许是因方才的战乱受了些惊吓。
“驸马死了。”
赵倾城蓦然开口，语气平淡。
赵钦宁这才有些站不住，强撑着身体，眸子里立时蓄满了眼泪“……死了？”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驸马被找到时人已经没了气息，割喉而亡，”赵倾城说着，抬手指了指“尸体便倒在你所站立之处。”
候在一旁的列清昭眼见着长公主惊恐的后退两步跌倒在地，愣是没想明白陛下这是闹得哪出。
不是念在长公主怀有身孕命人严加守卫，又免了她的礼数，如今怎么张嘴便把人家夫君死了的事给说出来了，这是生怕长公主没崩溃哪。八七七中文网
躲着偷听的盛澈更为纳闷，耳朵贴着帘幕一动不动。
“长公主此等反应，是悲痛欲绝还是心下不安？”赵倾城声音冷的可怖，没有任何温度。
赵钦宁护着肚子，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朝珠颗颗滴落“安华一再丧夫，已是万念俱灰，但如今腹中已有李愈的骨肉，总还有一丝盼望，此次承蒙陛下相救，定然也会护我们母子平安归国。”
“自然，”赵倾城沉声道“既然长公主已经有了驸马的骨肉，必然要万分周全的护送回安南国。”
听到最后三个字，赵钦宁猝然瞪大了眸子，抽泣声都止住了“安华……安华并非此意，安南非我故国，我们孤儿寡母的回去那里，与死无异。”
“哦？”赵倾城拖了个长腔“非我故国？那长公主为何会身在骑羽哪？”
赵钦宁千瞒万防总归是算计不过自己的弟弟，何况他还是孝贤皇后的嫡子，生来就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不同，帝王之命注定了的。
非一母所出没得半点情分，更何况是在那座吃人的皇宫里，赵钦宁的母妃曾为自己的三皇子筹谋半生，没少让幼时的赵倾城吃苦头，如今母妃病逝亲弟被诛，她还能稳坐公主之位已经算是恩赐。
她绝不能轻易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
赵钦宁俯身跪爬着往前几步，声泪俱下“李愈狼子野心企图与骑羽结盟颠覆东元，此事安华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力左右，但安华绝无谋逆不忠之心，更未向安南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我朝的机要，念在手足情义血浓于水，还望陛下垂怜。”
赵倾城指尖捻动“朕方才问过了，长公主刚才的反应，是悲痛欲绝还是心下不安？”
赵钦宁哭的眼眶通红，噎了几口气小心试探道“……李愈身为东元朝驸马行此一遭实属忤逆，安华绝不敢对这种乱臣贼子心生怜悯，方才……方才只是被吓到了。”
赵倾城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再给她一次机会“皇姐，可有别的事与朕讲来？”
赵钦宁茫然到不敢将头抬起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哀求陛下带自己回东元。
盛澈躲在帘幕后面听累了，又因着没穿鞋袜在地上站久了双脚冰凉，想着先回去将鞋袜穿上再来偷听应该也来得及。
哪知刚回身，赵倾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遣送回安南，此生不得踏入东元半步；二是随朕回上京，待产下腹中子嗣便入感业寺带发修行，公主府的一切尊荣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陛下，陛下，安华知道错了，安华不该一时心软随李愈前来骑羽，更不该在李愈心生谋反之心时没有及时劝阻，求陛下看在父皇的份上，饶过安华。”赵钦宁跪在地上一再的叩头，已经不在乎此时所处之地几个时辰之前还染着自己夫君的血。
连列清昭都瞧得出来，她跪的并非陛下，是她下半生的养尊处实话，事到如今还未曾有一丝悔意。”
赵钦宁愣了几息，如梦初醒“是否是那个成闵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陛下切勿听她胡言乱语，那女子早有谋逆之心，被抓来之后还换了异族服侍，定然已经被骑羽族收买，安华只是想替陛下铲除那个祸害，免得她透露给……”
“住口！”赵倾城怒声呵止“来人，将安华长公主带回去。”
“陛下……陛下信我，那个成闵已经与骑羽可汗勾结，她那人向来放浪不拘不是可信之人，我一心为了东元为了陛下着想……”
列清昭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拖着肩膀往外送，可赵钦宁贵为公主又怀有身孕，他自然不敢真的用上力气，是以推推搡搡好一会儿功夫也没将人拖走。
赵倾城被哭喊声扰的心烦，终于觉得有些遮羞布也不必再留着了“你可知朕怎么知晓你有的身孕？”
本是挣扎哭闹的赵钦宁怔在原地，半晌迟疑道“成闵告诉的陛下？”
“对，她不但告诉朕你有了身孕，被李愈强行带来骑羽族，还要朕派人护你和你腹中孩子的周全，其余的只字未提。而你哪，自始至终只知向她泼脏水。”
赵钦宁后知后觉的护着小腹“她为何要如此做？她竟什么都没说？”
若是对她逼供的事成闵只字未提，那方才她倒打一耙所诬陷之事，不就坐实了自己才是背叛之心的那个。
此时，赵倾城又肃然道“还有，她不叫成闵，她是朕的皇贵妃。”
“皇贵妃？盛贵妃？”赵钦宁颓靡的站在那里，喃喃低语重复着那几个字，终于明白大势已去，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待外面没了声响，盛澈探身出来，满头的柳条辫很是不安分的晃晃悠悠，赵倾城搭眼瞧见她还光着脚，敞开双臂要她过来。
盛澈听话的跑过去坐进他怀里，冰凉的小脚即刻被温热的大手包了起来。
“都多大了，怎么总不晓得穿鞋袜。”
盛澈往他怀里缩了缩“你要怎么处置她？”
赵倾城沉默许久“她毕竟是我的皇姐，是我识人不清将她嫁给了李愈。还是带回东元安置，但她多行不义不知悔改，此生便在感业寺静思己过吧。”
“你这惩罚挺狠的，赵钦宁锦衣玉食惯了，让她去尼姑庵过苦日子和杀了她也没什么分别。”
“她伤了你还差点要你的命，换做从前你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是怎么了，为了我？”赵倾城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盛澈叹气道“也不全然，若我没招惹她，她也不会对我下手，更不会再嫁李愈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想来如今应该还是东元长公主，满府男宠面首，高高在上好不自在，是我有错在先。”
“你很羡慕她？”赵倾城十分会挑些紧要的来听。
盛澈蹙眉瞪他“我在认真悔过！”
赵倾城道“我晓得你觉得愧对她，所以才将李愈杀了。”
“是你命人杀的李愈？”
赵倾城下命令时盛澈已经昏了过去，自然没听到，只以为李愈真的死于战乱。
“嗯，”赵倾城眸色渐暗“安南为藩国，如今擅自毁盟勾结骑羽族，李愈作为安南二皇子还是主使之一，战败之后难逃刑责，安华是他的王妃定然也不会幸免，通敌毁盟，在东元是诛九族的罪，如今李愈已死，推说安华在这场战乱中失踪，她与她腹中的孩子就不必再受株连。”
盛澈恹恹的靠在赵倾城怀里“看来你早已做好了打算，亏得我还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担心。”
赵倾城凑过来亲她的脸颊“这么喜欢孩子？咱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
盛澈努努嘴“只是想到了正尘，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可怜得很，我不想安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如此。”
赵倾城温声道“尘埃落定了澈儿，咱们可以回去了。”
盛澈这才想起来有事要问“对了，列清昭与我说东元大军定在三日后攻城，你们为何提早了两天。”
赵倾城瞧着盛澈的异族服侍和发髻怎么看怎么别扭，一边笨拙的帮她拆着头上的柳条辫一边道“列清昭飞鸽传书你有危险，笔迹简略急促，应该是安华将你带走之后慌乱中写的。”
“所以你即刻出兵了？”盛澈诧异道“顾将军容得下你这么胡闹？”
“当时收到密信并未多想便立刻去找了舅舅，舅舅听了之后随即答应出兵……”
言半，赵倾城也忍不住顿了顿“舅舅行事向来不会如此不计后果，更何况今日大雪封山确实不宜出兵。”
他盯着怀里的人困惑的许久未言，盛澈等急了，从他腿上跳下来“直接问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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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见陛下。”
赵钦宁刚要下跪行礼，便被主位上的人出声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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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钦宁脊背暗暗一僵，小心抚上自己的肚子“安华谢过陛下体恤。”
汗帐之内诡异的寂静了片刻，无一人先行开口，赵钦宁提心吊胆的站在帐中央，精致的面容一片灰败之色，许是因方才的战乱受了些惊吓。
“驸马死了。”
赵倾城蓦然开口，语气平淡。
赵钦宁这才有些站不住，强撑着身体，眸子里立时蓄满了眼泪“……死了？”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驸马被找到时人已经没了气息，割喉而亡，”赵倾城说着，抬手指了指“尸体便倒在你所站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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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此等反应，是悲痛欲绝还是心下不安？”赵倾城声音冷的可怖，没有任何温度。
赵钦宁护着肚子，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朝珠颗颗滴落“安华一再丧夫，已是万念俱灰，但如今腹中已有李愈的骨肉，总还有一丝盼望，此次承蒙陛下相救，定然也会护我们母子平安归国。”
“自然，”赵倾城沉声道“既然长公主已经有了驸马的骨肉，必然要万分周全的护送回安南国。”
听到最后三个字，赵钦宁猝然瞪大了眸子，抽泣声都止住了“安华……安华并非此意，安南非我故国，我们孤儿寡母的回去那里，与死无异。”
“哦？”赵倾城拖了个长腔“非我故国？那长公主为何会身在骑羽哪？”
赵钦宁千瞒万防总归是算计不过自己的弟弟，何况他还是孝贤皇后的嫡子，生来就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不同，帝王之命注定了的。
非一母所出没得半点情分，更何况是在那座吃人的皇宫里，赵钦宁的母妃曾为自己的三皇子筹谋半生，没少让幼时的赵倾城吃苦头，如今母妃病逝亲弟被诛，她还能稳坐公主之位已经算是恩赐。
她绝不能轻易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
赵钦宁俯身跪爬着往前几步，声泪俱下“李愈狼子野心企图与骑羽结盟颠覆东元，此事安华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力左右，但安华绝无谋逆不忠之心，更未向安南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我朝的机要，念在手足情义血浓于水，还望陛下垂怜。”
赵倾城指尖捻动“朕方才问过了，长公主刚才的反应，是悲痛欲绝还是心下不安？”
赵钦宁哭的眼眶通红，噎了几口气小心试探道“……李愈身为东元朝驸马行此一遭实属忤逆，安华绝不敢对这种乱臣贼子心生怜悯，方才……方才只是被吓到了。”
赵倾城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再给她一次机会“皇姐，可有别的事与朕讲来？”
赵钦宁茫然到不敢将头抬起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哀求陛下带自己回东元。
盛澈躲在帘幕后面听累了，又因着没穿鞋袜在地上站久了双脚冰凉，想着先回去将鞋袜穿上再来偷听应该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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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遣送回安南，此生不得踏入东元半步；二是随朕回上京，待产下腹中子嗣便入感业寺带发修行，公主府的一切尊荣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陛下，陛下，安华知道错了，安华不该一时心软随李愈前来骑羽，更不该在李愈心生谋反之心时没有及时劝阻，求陛下看在父皇的份上，饶过安华。”赵钦宁跪在地上一再的叩头，已经不在乎此时所处之地几个时辰之前还染着自己夫君的血。
连列清昭都瞧得出来，她跪的并非陛下，是她下半生的养尊处实话，事到如今还未曾有一丝悔意。”
赵钦宁愣了几息，如梦初醒“是否是那个成闵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陛下切勿听她胡言乱语，那女子早有谋逆之心，被抓来之后还换了异族服侍，定然已经被骑羽族收买，安华只是想替陛下铲除那个祸害，免得她透露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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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倾城被哭喊声扰的心烦，终于觉得有些遮羞布也不必再留着了“你可知朕怎么知晓你有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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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不但告诉朕你有了身孕，被李愈强行带来骑羽族，还要朕派人护你和你腹中孩子的周全，其余的只字未提。而你哪，自始至终只知向她泼脏水。”
赵钦宁后知后觉的护着小腹“她为何要如此做？她竟什么都没说？”
若是对她逼供的事成闵只字未提，那方才她倒打一耙所诬陷之事，不就坐实了自己才是背叛之心的那个。
此时，赵倾城又肃然道“还有，她不叫成闵，她是朕的皇贵妃。”
“皇贵妃？盛贵妃？”赵钦宁颓靡的站在那里，喃喃低语重复着那几个字，终于明白大势已去，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待外面没了声响，盛澈探身出来，满头的柳条辫很是不安分的晃晃悠悠，赵倾城搭眼瞧见她还光着脚，敞开双臂要她过来。
盛澈听话的跑过去坐进他怀里，冰凉的小脚即刻被温热的大手包了起来。
“都多大了，怎么总不晓得穿鞋袜。”
盛澈往他怀里缩了缩“你要怎么处置她？”
赵倾城沉默许久“她毕竟是我的皇姐，是我识人不清将她嫁给了李愈。还是带回东元安置，但她多行不义不知悔改，此生便在感业寺静思己过吧。”
“你这惩罚挺狠的，赵钦宁锦衣玉食惯了，让她去尼姑庵过苦日子和杀了她也没什么分别。”
“她伤了你还差点要你的命，换做从前你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是怎么了，为了我？”赵倾城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盛澈叹气道“也不全然，若我没招惹她，她也不会对我下手，更不会再嫁李愈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想来如今应该还是东元长公主，满府男宠面首，高高在上好不自在，是我有错在先。”
“你很羡慕她？”赵倾城十分会挑些紧要的来听。
盛澈蹙眉瞪他“我在认真悔过！”
赵倾城道“我晓得你觉得愧对她，所以才将李愈杀了。”
“是你命人杀的李愈？”
赵倾城下命令时盛澈已经昏了过去，自然没听到，只以为李愈真的死于战乱。
“嗯，”赵倾城眸色渐暗“安南为藩国，如今擅自毁盟勾结骑羽族，李愈作为安南二皇子还是主使之一，战败之后难逃刑责，安华是他的王妃定然也不会幸免，通敌毁盟，在东元是诛九族的罪，如今李愈已死，推说安华在这场战乱中失踪，她与她腹中的孩子就不必再受株连。”
盛澈恹恹的靠在赵倾城怀里“看来你早已做好了打算，亏得我还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担心。”
赵倾城凑过来亲她的脸颊“这么喜欢孩子？咱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
盛澈努努嘴“只是想到了正尘，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可怜得很，我不想安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如此。”
赵倾城温声道“尘埃落定了澈儿，咱们可以回去了。”
盛澈这才想起来有事要问“对了，列清昭与我说东元大军定在三日后攻城，你们为何提早了两天。”
赵倾城瞧着盛澈的异族服侍和发髻怎么看怎么别扭，一边笨拙的帮她拆着头上的柳条辫一边道“列清昭飞鸽传书你有危险，笔迹简略急促，应该是安华将你带走之后慌乱中写的。”
“所以你即刻出兵了？”盛澈诧异道“顾将军容得下你这么胡闹？”
“当时收到密信并未多想便立刻去找了舅舅，舅舅听了之后随即答应出兵……”
言半，赵倾城也忍不住顿了顿“舅舅行事向来不会如此不计后果，更何况今日大雪封山确实不宜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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