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8 章 差距

    “见过郡主,臣来接大人回府。”

    冯和槿因为怀里抱着人不便行礼,只得向赵思芊的方向微微垂首。

    赵思芊有礼有节的欠欠身子“我已命下人去备马车,冯大人稍后。”

    冯和槿没有推辞,只待马车来了小心的将他家大人扶进了车里。

    赵思芊站在马车的帘口处体贴叮嘱“还请冯大人多加照顾与枫哥哥,回去让下人为他煮些解酒汤来。”

    冯和槿单手扶住倚在车厢上昏昏欲睡的凌与枫,透过窗帘温声道“臣记下了。”

    车马稳步行进,八角摇铃在寂静漆黑的道路上晃荡的清脆作响,似是要驱赶这深夜里的寒冷。

    冯和槿揽着凌与枫的肩膀静静坐着,恐怕马车稍有颠簸大人会磕到碰到。

    听着身旁人沉稳清浅的呼吸声,他忍不住偷偷侧首去看。

    大人的侧脸如刀刻一般锋利,高挺的鼻梁和突出的眉骨衬的眼窝有些凹陷,又或许是在战场那几个月风餐露宿的,消瘦了。

    他忍不住靠近,凌与枫身上的酒气也逐渐清晰起来。

    大人海量,这得是喝了多少才能醉成这样?

    如此想着,他伸手将扒在凌与枫脸上作乱的发丝拨到了身后,凌与枫似是感觉到了,动了动身子。

    “大人?”冯和槿小声的唤了一句,睡着的人并没有动静,头倚着车厢,随着马车的前进缓缓晃动着。

    冯和槿叹了一口气,默默又靠近了些,将凌与枫的头推到自己肩膀上,手从他身后穿过稳稳的扶着,只希望他家大人路途中能舒服些。

    可是就这么抱着,他的胳膊却还是不自觉的慢慢收紧,轻嗅着大人身上连酒气都掩盖不住的檀木香,偷来的片刻温存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下作的窃贼,即使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偷窃了什么,又偷窃了何人。

    只是方才听到思芊郡主如主母正室一般吩咐他多加照顾大人,像是当头棒喝一般提醒他,他是大人的属下,是凌府收养的孤儿,是个可以让大人的倾慕者安心托付的男子……

    想到这些,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车夫勒紧缰绳轻吁一声,凌府到了。

    冯和槿将凌与枫扶下马车,建承王府的车夫手脚麻利的说要将大都统送进府中才能向郡主交代,冯和槿迟疑几息,婉拒了。

    “大人让小的送吧,您看大都统都站不住了,这样怎么走回寝房哪?”

    马夫说着就要背凌与枫,冯和槿先一步将人背在背上。

    “不劳烦了,我来背就好,一定会将大都统安然送回寝房的,夜深了,你回去向郡主复命吧。”

    那马夫见眼前清瘦的公子将大都统背的稳稳当当,想来比他有力气“劳烦大人了,小的先回。”

    凌府门庭下守夜的人听到府外动静,掌着灯从门缝里看过去,只见他们家少爷喝的醉醺醺的被背了回来,赶忙推起横木开门。

    “哎呦,小阿槿呀,少爷怎么喝成这样了?”

    开口的是在府中守门多年的老连头,看着凌与枫长大的。

    “连叔,去后厨让人煮些解酒汤送到大人房里来。”

    “诶诶诶,我这就去。”

    老连头落了拴赶紧披着衣裳往后厨去了。

    凌府前厅通往后院的路有些远,凌老将军官拜国尉,所居府邸自然恢弘,冯和槿少时初来乍到之际,曾经被这顶好的官邸惊得不敢抬头,那时他才十岁出头,瘦瘦小小的跟在大人身后往后院走,也是走的现在这条路。

    当时心想,这路可真长啊,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如今却又觉得短了,短到大人胸膛上的温暖还没来得及传递到自己后背上,短到他想要步子迈小一点可以多多感受背上之人澎湃的心跳,短到他觉得一旦到了地方好像就再也不会有如此亲近的机会了。

    大人的寝房还是尽在眼前了,路当真是变短了,亦或者是他长大了。

    冯和槿将人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寝榻上,却没有立刻离去,不久下人端来了煮好的解酒汤放在了床前的矮凳上。

    冯和槿盯着冒热气的瓷碗看了许久。

    思芊郡主吩咐他,要让大人将解酒汤喝下,免得第二日身体难受,可大人似乎睡熟了。

    冯和槿惨淡一笑,即使不是思芊郡主,这座宅子迟早也会有女主人。

    是谁都好,只要她对大人好。

    而他哪,一个被大人救下收养的孤儿,一个连身份都说不清的流民,一个……男人。

    皇贵妃好像识破他的心思了,可他明明隐藏的那么好,好到大人这么多年都不曾发觉,不曾发觉他的痴心妄想。

    有时候他很是羡慕皇贵妃的无畏无惧,所以才会违背圣命偷偷助她。

    皇贵妃与陛下的身份天差地别,而他小心藏匿的感情于世俗所不容,似乎同样是荆棘丛生坎坷艰辛的路,可又有些许不同,皇贵妃已经在路上了,而他连迈出一步的权利都不曾有。

    今日或许是老天爷看他可怜,赐给他的片刻欢愉吧,至少他今日离大人很近,近到听见了他的心跳。

    不知何时,冯和槿干净的眸子里渐渐生了热,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眼红大人以后的枕边人。

    瞧着榻上之人安稳的睡颜,冯和槿呼吸逐渐变得深重,整个人紧张的后背都在发颤,他攥了攥拳头,鬼使神差的俯下了身。

    两个人温热的唇瓣有了片刻的触碰,那感觉陌生到让人头皮发麻却又心中回甘。

    冯和槿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一般猛的直起身,急促的呼吸了几声慌不择路的离开了寝房。

    片刻后,榻上的人睁开眼睛缓缓起身,眼中尽是彷徨无措。八七七中文网

    ……

    第二日刚一开宫门,天未破晓,凌与枫便去乾清殿复命了。

    “你怎么这时辰才来,朕以为你昨晚便会来禀报,都没去陪澈儿。”赵倾城放下手里的朱砂笔抱怨了一句,这才看清凌与枫眼下青黑一片。

    “出了什么差错?你这副鬼样子难道是一夜未眠?”

    凌与枫拱手道“不曾出差错,臣昨日已将建承王府内探查清楚,还在与赵景南喝酒时试探了一番,只是昨夜……昨夜醉酒,所以耽误了,还请陛下恕罪。”

    赵倾城挑了挑眉梢“你喝醉了?真是稀罕。说说发现了什么吧。”

    “赵景南应该不知内情,但确实提了一句王府半年前住进了一位身份尊贵的人,他因为多在军营,所以也没见过那人。陛下可曾记得王府私营被毁那几日建承王紧急回京时带来了一名老妇人,臣曾经命人沿路去查,那妇人来京的踪迹被人刻意抹去了,应该是建承王亲自去迎的,两件事并在一起,那位尊贵的客人应该是那妇人,但又听赵景南说那妇人前些日子离开了。”

    “离开了?”赵倾城想到了盛澈所说的仇家,若不出所料,应该是那个妇人,可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是如何会与澈儿结仇的?难道只是建承王掩人耳目,其实另有其人。

    “臣又按照赵景南所说的去了那妇人住过的地方,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不过柳肆院不远处有一快荒了的院子却很是可疑,那处荒院被掘地三尺,似乎埋过什么东西又被人挖走了。”

    赵倾城听的心烦意乱没有头绪,捏着眉心半晌才道“朕一定要查出来那个仇家是谁,是否知道澈儿的真实身份,是否知道澈儿藏在宫里,是否已经告诉了建承王,朕赌不起。”

    凌与枫道“臣认为建承王应该不知娘娘的身份,不然他早就以此做文章了,前几日因崔氏一门被诛朝廷乱作一团,该是最好的可乘之机,他却并未有动作,可见他还不知此事。”

    “隐患已经埋下,朕恐怕他迟早会发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此机会斩草除根。”赵倾城眸色渐暗。

    “如今前朝内政不稳,丞相之位空悬,实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陛下应该尽快在九卿当中择出适合之人接替崔明逸的位置,不然那群文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几日已经有几位品级高的官员去拜访天枢院那群老臣了。”凌与枫提醒道。

    “天枢院那群老骨头也想来搅这趟浑水?朕是不是给的赏赐太多了才将他们养的这么多管闲事!”

    凌与枫道“他们在朝多年,总会留些门下后代,此时助那些人一把争得丞相之位,无论是否压对了宝都没有任何损失。”

    赵倾城斟酌道“九卿当中觊觎丞相之位的无非那几个人,但六部中的人朕提拔不得,他们几个刚刚坐稳尚书之位,随便一个调任便会立刻被建承王的部下填补,朕若是强行拦着必会引得朝中大臣不满,剩余的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和通政司使皆是建承王的人……”

    “六部如今除了刑部皆为陛下所用,剩下的三司只待徐徐图之,但丞相之位往常多出自九卿,如今文武百官也不知陛下究竟属意谁,倒不如让他们去搅混水,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赵倾城抬眸,不尽笑道“你个老小子坏心思越来越多了,跟谁学的?”

    凌与枫皮笑肉不笑“陛下心爱的皇贵妃!”

    当时他与盛澈一同押送粮草去两淮,盛澈一路搅混水闹得各个地界的匪寇鸡犬不宁,她看了一路的热闹。

    赵倾城愣了愣,起身道“你少往我们家澈儿身上泼脏水!”

    凌与枫耸耸肩,不置可否。

    “行了,那妇人的事你接着查,朕也该亲自会会建承王了。”

    凌与枫困惑道“陛下,建承王此时不在京中,听说是去了飞龙大营。”

    “他快回来了。”

    “陛下为何会如此笃定?”

    赵倾城勾勾唇角“因为舅舅回京了。”

    凌与枫与之对视,心照不宣。

    “朕去上早朝,你也回府休整一番再来与朕一同去城门迎接舅舅。”赵倾城拍了拍凌与枫的肩膀。

    凌与枫皱眉道“臣无需修整。”

    赵倾城却是看透他一般,上下打量道“你昨夜真醉酒了?醉酒不该倒头便睡吗,你这分明是一夜没合眼。”

    凌与枫瞧着远处没回话。

    赵倾城凑近笑道“让朕来猜猜,昨日你去了建承王府,是不是见到思芊了?她又缠着你了?

    这次凌与枫索性装聋作哑不接茬了。

    赵倾城见状,故意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然朕为你和思芊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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