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8 章 逆行

    凌与枫心下使然,抬手将碗推了过去。

    “君臣有别,还是陛下先用吧。”

    这时,杨觞姗姗来迟,手里端着一副托盘。

    盛澈忙起身去接“没事,我做的多,每个人都有。”

    凌与枫又看了陛下一眼,只见他低头舀起一颗汤圆放在了嘴里,嚼都没嚼立时皱起了眉头。

    “烫着了吧,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盛澈说着夹了一颗冰镇杨梅喂给他。

    赵倾城就着她的手吃下杨梅冰了冰口,脸色这才变好些。

    由于全程目睹,凌与枫简直对陛下刮目相看。

    真是越来越会……争宠了。

    凌与枫忍着笑吃下一颗汤圆,黑芝麻馅的,甜味伴着酒香,着实适口,没想到小九平日里舞刀弄枪没个姑娘家的样子,竟还有这手艺。

    只听正尘也在一旁不住称赞“嗯嗯,这次好吃多了,上回九爷将盐巴包进了汤圆里,差点没咸死我们。”

    盛澈抬手拿起正尘碗里的勺子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那是我第一次做,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提哪!”

    凌与枫一时好奇起来“你方才说这汤圆是做来去晦气的,那上一次是做给谁吃的?”

    他调侃道“难道是小正尘?”

    盛澈的笑意一时间凝固在脸上,那次为何要亲手做汤圆甚至连正尘都不太清楚。

    忽然,杨觞将白瓷勺搁入碗中,发出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视线。

    “是做给我的。”他淡声道。

    用来去除晦气的酒酿汤圆,自然是有一桩不堪提及的陈年往事,凌与枫及时笑着缓和“我也是扫兴,来,喝酒,当是给我接风洗尘了。”

    杨觞少有的举杯,主动碰了碰凌与枫的酒杯。

    入夜,盛澈与赵倾城早早回了皇宫,正尘则是要去杨觞那住两日。

    赵倾城一路寡言,牵着她的手直到乾清殿外的海棠树下,盛澈轻轻拉住身旁人的衣角。

    “好啦,明日我用这海棠花给你做个苏州城有名的点心,别人都没吃过的。”她指了指头顶开的正盛的粉蕊海棠,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

    赵倾城绷直一路的嘴角这才有了些弧度,小声嘟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是我会错意了。”盛澈挑起眉梢看他“那我明日不做就是了。”

    “怎么就不做了哪?”赵倾城急了,抬手一把扯下一节花枝,带下了不少深夜花蕊里的露水,甜丝丝的落在盛澈唇上。八七柒

    “就用这个做,我要吃。”

    盛澈舔了舔唇上的露珠“海棠糕是甜的,你不喜欢甜的。”

    “你做的我就喜欢了。”赵倾城别扭的将手里的花枝塞进她怀里,一副若是她反悔他就不依的模样。

    盛澈眯了眯眼睛“要不你先尝尝它的味道?”

    赵倾城看向花枝,不解道“这要怎么尝?”

    这时,盛澈低头用唇瓣吸了吸花蕊心,转瞬抬脚勾上他的脖颈重重的亲了上去。

    “张嘴。”她轻声呢喃。

    赵倾城眸色一深,拦腰将面前人箍进了怀里。

    唇舌痴缠,欲色渐浓,几尽淹没在了盛开的海棠树下。

    ……

    五月,蒲夏才至,满宫的红情绿意,交泰殿西南角的一棵樱桃树挂了满枝的果子,正尘带着人和梯子正热火朝天的摘着,时不时来上几只家雀站在树顶啄上几颗,瞧着也是热闹。

    惜错洗好一盘现摘的樱桃放在秋千架的石桌旁,盛澈脚尖蹬地踩停秋千,抱着身旁的小娃娃下来,抬手抓了几颗樱桃喂给他。

    “吃完跟着正尘哥哥去后院蹲桩,前些日子我太忙没空教你,哪知道你也学会跟着正尘哥哥偷懒了。”

    赵隽野吃的满嘴汁水四溢,囫囵道“不是阿野偷懒,是小皇叔给阿野请了少傅习书,那师傅看得紧,阿野没时间来交泰殿也没时间练武了。”

    盛澈不乐意了“那怎么行哪,别再学成个书呆子,强健体魄也很是重要,你与你小皇叔说道说道,怎么还这么古板了。”

    赵隽野听到此处,小小年纪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小皇叔从前也抽查阿野的功课,不过这几个月愈发的勤了,学得不好还要抄书。”

    他说着伸出藕节子一般的小手,指着食指关节的地方小声给盛澈告状“娘娘看,阿野都抄出水泡了。”

    盛澈又给她塞了几颗樱桃进嘴里“有些苦是要吃的,习武更累,不但要起水泡还要起茧子哪。不过你小小年纪抄书就不必了吧,是不是平日里不好好听讲被少傅告状了。”

    “是那书太难了,阿野看不懂。”

    “什么书?还能难倒我们小阿野。”

    “《帝学》,过几个月小皇叔还要阿野学《帝范》,学不懂背不下来就得誊抄好几遍。”

    盛澈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赵隽野的后脑勺“阿野确实辛苦了,今日让惜错嬷嬷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可好?”

    “那阿野可不可以少蹲半个时辰的桩?”赵隽野奶声奶气的和盛澈打着商量。

    “不可以。”盛澈嘴角带笑的拒绝道。

    虽然赵倾城嘴上不提,也从不给盛澈施压,但她却很清楚自己这副身子貌似不太容易有孕,不知是从前杀过的人太多煞气过重,还是受过太多伤用了太多药亏了内里,反正这肚子一直没个动静。

    换作从前,这本不是什么让她忧心之事,绝后就绝后了,正尘杨觞他们哪个有了后她都可以视如己出,可如今偏生遇到了赵倾城,他家又有皇位要继承,她绝后无所谓,赵倾城却万万不可无嗣可继。

    现下他连小阿野这条后路都想到了,她也不能再如此心安理得的享福了。

    过了晌午,御医属主医正周砚安提着药箱,被请去了交泰殿。

    “娘娘……”周砚安欲言又止“娘娘今日怎得会召臣前来,往常交泰殿的诊治一概交于风御医,臣贸然插手若是被风御医知晓恐怕伤了和气。”

    盛澈坐在殿内的主座之上,并未唤旁的人来伺候,便也开诚布公道“风御医如今被本宫指派照料夏婕妤,一时分身乏术也是常事。再者说,本宫听闻周医正精通内妇之术,请周医正来自然更为妥当。”

    这话幸好没让风师兄听到,不然他定然是不会服气,不过谁让他不给自己医治哪,再圣手华佗也挡不住不愿出手相助。

    风师兄的顾虑盛澈一概明了,可她肚子若是再没个动静,恐怕连前朝的文武百官都不会放过她。

    平民百姓里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是一国之君没有子嗣,往小了说是后继无人,往大了说便是国祚不稳。

    说陛下身子不成的风言风语不少,说她身子不成的更是甚嚣尘上。

    说她便罢了,毕竟受了这么些伤确实不是什么好底子,说赵倾城那就实在太冤枉他了。

    周砚安这次屏息凝神仔仔细细的给盛澈诊了一炷香的脉,眉头时松时紧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让盛澈也提心吊胆起来。

    “周医正,我这是得了不治之症了?”待周砚安收回手,她心急的问道。

    周砚安拧着眉心“敢问娘娘,臣上次在乾清殿给娘娘诊过一次脉,自那次之后娘娘可否受过什么伤?”

    “没有。”盛澈笃定道。

    自打从西北回来,别说受伤了,她连内功都甚少动用,偶尔练一练刀法也是点到即止。

    周砚安疑惑不已“娘娘上次内息虽然有些不稳,却也只是寻常的体弱之症,可如今小周天逆行,整个经脉的走向都反了。”

    “那逆行会如何?”盛澈不禁攥紧了拳头。

    “恕臣才疏学浅,这症状臣也只曾从古书记载上读过,一般小周天逆行之人是天生而来,脏器心脉皆与常人有异,便是心本该长在左侧,逆行之人却是长在右侧,血气自然也会走势不同,如今娘娘分明是左侧心脉,却血气逆行,臣……臣还需回去翻查医书才可找到根治之法。”

    “那我可有性命之忧?”盛澈又问道。

    “娘娘虽小周天逆行,却血脉通畅,并无异样。”

    这点更是周砚安困惑之处,皇贵妃虽然血气异常,却内息平稳阴阳调和,竟比上次诊脉之时身子好了不少。

    听着这话,盛澈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她们这些练武之人动用内力之时确实容易调动内息经脉逆势而为,可她也不能当着周砚安的面说他不懂武行,人家是正统的医官,自然不晓得江湖中人舞刀弄枪之时所学所用。

    大概听着身子好了不少,应是没什么大碍。

    “既然无恙,那便请周医正给本宫开一些滋补的药方,最好是能安胎助孕的,周医正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周砚安即刻起身行礼道“娘娘还请安心,臣定然竭尽所学为娘娘调息好身子,娘娘风华正茂之时,静候佳音便是。”

    待周砚安背着药箱走出交泰殿,却还是心有不解。作为医者,属实让他觉得自己学艺不精,能进御医属的医官皆是医术上乘,更何况他周家三代御医,又是陛下钦点的入殿之人,若是连皇贵妃娘娘的血脉逆行之症都无法找出根源,实在是愧对皇恩。

    思及此处,眼前一人忽然挡住了周砚安的去路,他抬眸看过去,是个面生的小宫女。

    “见过医正大人,我们家娘娘身有不适,想请周医正过去一趟。”

    “敢问一声,是哪宫娘娘让在下过去?”

    “玉芙宫,贤妃娘娘。”

    周砚安刚从交泰殿出来,一时间心下使然,面色平淡道“烦请这位姑娘去御医属与主簿道一声记个册,不然不合规矩。”

    “奴婢这就去,还请周医正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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