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孟明月温柔地反手抱着长生。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孟明月自己虽然偷偷的想过许多次，却再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拥抱，会是长生主动。
她的脑海中不停“啪啪”做响，有无数美丽的肥皂泡，不断飞腾炸响。
玉兰花明亮芬芳，花影重重叠叠，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甜甜的，像是雪蜂浆的滋味。
清甜得，永远渴望多要一点。
长生的白衣微微颤抖。
孟明月忽然觉得脖子有些微凉，有水珠滚落。
是下雨了吗？
她微微抬眼，看见淡淡疏星，夜空明净，连流云都没有。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唤“长生……”
她却又不知怎么问。
长生这时才警醒过来，忙松开手，退后两步“对不起……我……”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从没有的失态，他一向将自己控制得那么好……
温暖的怀抱骤然离去，春夜的风侵袭，两个人同时觉得有些冷，又有些失落。
“长生，你怎么了？”孟明月问。
“那天你怎么了？”长生轻声问。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起笑起来。
长生原本十分痛苦的心情，也轻快了些。
明明他们两根本没有说什么，但流动的气氛，就是让人放松。
他这样宁愿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的人。
他经历了那么多，对人并不信任，十分抗拒别人地靠近……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再跟孟明月，不由自主地彼此靠近。
因为凌云蛟直接曝光了推手工作室，以及拿出对方自导自演的系列轨迹证据，crane的热度没有了幕后推手，就像其他正常话题一样，渐渐会被时间冲淡。
孟明月不想长生困扰，但是又想他警惕，有人要害他……
她不想提那本书里的豪门恩怨，不想勾起他的不开心。
她竟然像揣摩分析人物一样，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擦边话题
“朱利安这个人怎么样？他是那种急公好义，爱打抱不平的人吗？”
长生皱眉“我不太熟悉他，认识是因为他们家族，是出了名的老牌贵族，本身有一大片的葡萄园，拿手的名菜红酒炖牛肉，用他们庄园最好的葡萄酒整瓶煨制，手法十分地道，享誉巴黎。朱利安的叔叔十多年前，曾经邀请我去他们家庄园品尝过。”
“他去年拿的那届枫丹白露的金奖，组委会同往届一样，邀请我去当评委。因为某些原因，我一届都没有去过。”
说到某些原因，长生的唇抿得更紧。
所以其实他见到的朱利安，还是10来岁的金发小童的时候。
印象中那是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天使，什么性格，长生就完全不清楚了。
长生知道孟明月是想提醒他，朱利安忽然捏造被自己邀请，到枫丹白露宫做向导，不安好心。
后续拿他当枪使，狙击霸总凌云蛟，他当然也看见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问孟明月“你和家里的关系怎么样？如果……”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孟明月一提起家人就微笑，眼睛中涟漪层层荡开。
“我跟我妈妈特别亲，现在是工作太忙，有空我总是经常回家。他们今年过年，去了加拿大我姐姐姐夫那，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跟你爸呢？”
孟明月哈哈一笑“老爸呀，像我哥们！他是地质学家，经常灰头土脸的到处钻，常年不在家。小时候我见到他一面很难。”
“但是每次见到他，他都会弯下腰，给我当马骑。也可能是因为彼此常年见不到面，我爸爸从来没有骂过我，什么都依我。就是我非要走明星这条路，当时妈妈反对，爸爸却支持我。他劝妈妈，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应该走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孟明月的眼闪闪发光，忽然调戏长生“我们家全都同意，老公也是我自己选。”
她说完，一直那样看着他，眼中似有满天星斗。
长生却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用问下去。
他原本想问她，如果被家人深深的伤害，影响一生。
可是那个人得了重病，她该怎么办。
孟明月显然是那种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她和自己不一样。
她有一个很幸福健全的家庭，也许算不上富贵，却让他那样羡慕。
……
白色的小楼，凌云蛟一个人站在夜色中，看着那块龙飞凤舞地写着“思雨楼”的铭牌。
这一块不是工匠的样式，是他爹亲自一笔一划写出来，自己设计样子，找工匠刻出来的。
天上的星光淡淡，长夜漆黑，小白楼灯火通明，像是什么神仙宝地。
凌云蛟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走进去。
老人还是坐在一大堆的画中央，他伸出枯瘦的双手，轻轻抚摸面前的木质画框。
他的周围还摆着许多的画架。
凌云蛟进来，他忽然开口“鹤儿，你妈妈跟你一样是个天才。我遇到你妈妈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很出色的画家。”
“她的画很有灵气，你看这幅叫雾中湖的油画，用色空灵，整个画面静谧。碧绿的湖水和白色的云烟组合成特别诗意的画面，最神来的一笔是，白色的烟云依稀仿佛在湖水之上，组成飞来的白鹤。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这幅画，所以你的名字叫做凌云鹤。”
凌云蛟嘲讽地一笑。
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他爹的眼里就只有他的哥哥。
现在，老人的脑子糊涂了，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可是即使是这样，能够再看到爸爸，他也好高兴……
凌云蛟忽然上前，将迷迷糊糊的老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会把哥哥再找回来，不会再让您……遗憾。”
老人咧嘴一笑“把蛟儿也找回来……”
一串晶莹泪珠，忽然从凌云蛟眼中夺眶而出。
“不要哭啊，鹤儿，你是大孩子了，凌家的孩子，可不许哭。”老人也拥抱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父子之间应该没有过，这样温情地时刻。
虽然明知道，这是把他当做了他的哥哥。
一向桀骜不驯的凌云蛟，心中也柔软下来。
还来得及，太好了！
原来也不一定，全是残酷……
他忽然离开，去到厨房，重新做了一份粥
半个小时后，他亲自推着餐车，车上是热气腾腾、莹白色的皮蛋瘦肉粥。
他盛了一碗，顺手拿了一根板凳，在老人旁边坐下。
“爸，吃加餐了。”他的语声，竟然难得的温柔。
老人得的是胃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勉强还能进食，少吃多餐养着。
“不吃！不吃！没味道！不爱吃！”老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凌云蛟一阵心酸，那样拥有王朝帝国的男人，从他出生起一直在仰望着的“商业帝王”，此刻病得就像个孩子。
他用勺子将粥捞给老人看，哄他“好吃哟，你看，莹白的是最好的越光米做的粥，又软糯又香甜。淡色的肉末是我稍稍腌制过的猪肉末，金黄的是我亲手包的皮蛋，蒸过才切碎下锅，碧绿的是葱花。您一向说我手法太过花俏，我这一次，就全都只是真正的食材的本味，用时间和耐心去，等待最家常的美味。”
老人眼中忽然散发奇异的光芒，他虽然记忆颠三倒四，骨子里对美食的热爱却一直在。
在凌云蛟的话语中，他张开了嘴。
凌云蛟细心地给他围上一个口围，将勺子中的粥吹了一吹，喂了他爸一小口。
“好吃！”鲜甜的米粥味和微咸的肉，顺滑的皮蛋滋味交织，安抚着老人满是病痛的胃。
凌云蛟轻轻一笑，又是一勺喂过去。
一口又一口，平凡而温馨。
老人吃饱了，满足地打了个嗝，忽然叹气“鹤儿，爸爸这才知道，没滋没味，有多痛苦。我这还是生病，勉强吃得清淡。一想到你味道都尝不出来，阿爸就心里揪得慌……是阿爸对不起你。”
老人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凌云蛟愣了一愣，心中万千滋味同时涌了上来。
有自小根深蒂固地对凌云鹤的嫉妒。
有虽然想过千百遍，还是不能真正感同身受的愧悔。
有永远失去的恐惧和痛苦……
有对于命运的战栗和痛恨……
他的哥哥……
他这个哥哥……
许多许多种滋味交织在一起，霸总起身，给自己找了一杯酒。
没有酒，只怕他，又要睁眼到天明。
“蛟儿是错了！错得离谱！爸爸替他向你认罪，替他向你道歉。我其实一直希望，你们两兄弟可以互相扶持，好好走下去。”
老人声音更加哀切。
“等我死了，这世界上，你们也只剩下彼此了。是我太疏忽蛟儿，连小吴妈一直虐待他，还是你后来告诉我的。他没有妈妈，爸爸又对他不够关心，一直被人打骂虐待。长成这样，性情偏激，都是阿爸的错。”
老人的泪水，是他多年来的愧悔。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大铁锤，重重打在凌云蛟的心上。
他一口将酒饮尽，辛辣的酒味割喉。
他赶紧又倒了一杯，再一口喝下去。
男人的酒，是他们不愿意世人看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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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孟明月自己虽然偷偷的想过许多次，却再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拥抱，会是长生主动。
她的脑海中不停“啪啪”做响，有无数美丽的肥皂泡，不断飞腾炸响。
玉兰花明亮芬芳，花影重重叠叠，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甜甜的，像是雪蜂浆的滋味。
清甜得，永远渴望多要一点。
长生的白衣微微颤抖。
孟明月忽然觉得脖子有些微凉，有水珠滚落。
是下雨了吗？
她微微抬眼，看见淡淡疏星，夜空明净，连流云都没有。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唤“长生……”
她却又不知怎么问。
长生这时才警醒过来，忙松开手，退后两步“对不起……我……”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从没有的失态，他一向将自己控制得那么好……
温暖的怀抱骤然离去，春夜的风侵袭，两个人同时觉得有些冷，又有些失落。
“长生，你怎么了？”孟明月问。
“那天你怎么了？”长生轻声问。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起笑起来。
长生原本十分痛苦的心情，也轻快了些。
明明他们两根本没有说什么，但流动的气氛，就是让人放松。
他这样宁愿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的人。
他经历了那么多，对人并不信任，十分抗拒别人地靠近……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再跟孟明月，不由自主地彼此靠近。
因为凌云蛟直接曝光了推手工作室，以及拿出对方自导自演的系列轨迹证据，crane的热度没有了幕后推手，就像其他正常话题一样，渐渐会被时间冲淡。
孟明月不想长生困扰，但是又想他警惕，有人要害他……
她不想提那本书里的豪门恩怨，不想勾起他的不开心。
她竟然像揣摩分析人物一样，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擦边话题
“朱利安这个人怎么样？他是那种急公好义，爱打抱不平的人吗？”
长生皱眉“我不太熟悉他，认识是因为他们家族，是出了名的老牌贵族，本身有一大片的葡萄园，拿手的名菜红酒炖牛肉，用他们庄园最好的葡萄酒整瓶煨制，手法十分地道，享誉巴黎。朱利安的叔叔十多年前，曾经邀请我去他们家庄园品尝过。”
“他去年拿的那届枫丹白露的金奖，组委会同往届一样，邀请我去当评委。因为某些原因，我一届都没有去过。”
说到某些原因，长生的唇抿得更紧。
所以其实他见到的朱利安，还是10来岁的金发小童的时候。
印象中那是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天使，什么性格，长生就完全不清楚了。
长生知道孟明月是想提醒他，朱利安忽然捏造被自己邀请，到枫丹白露宫做向导，不安好心。
后续拿他当枪使，狙击霸总凌云蛟，他当然也看见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问孟明月“你和家里的关系怎么样？如果……”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孟明月一提起家人就微笑，眼睛中涟漪层层荡开。
“我跟我妈妈特别亲，现在是工作太忙，有空我总是经常回家。他们今年过年，去了加拿大我姐姐姐夫那，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跟你爸呢？”
孟明月哈哈一笑“老爸呀，像我哥们！他是地质学家，经常灰头土脸的到处钻，常年不在家。小时候我见到他一面很难。”
“但是每次见到他，他都会弯下腰，给我当马骑。也可能是因为彼此常年见不到面，我爸爸从来没有骂过我，什么都依我。就是我非要走明星这条路，当时妈妈反对，爸爸却支持我。他劝妈妈，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应该走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孟明月的眼闪闪发光，忽然调戏长生“我们家全都同意，老公也是我自己选。”
她说完，一直那样看着他，眼中似有满天星斗。
长生却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用问下去。
他原本想问她，如果被家人深深的伤害，影响一生。
可是那个人得了重病，她该怎么办。
孟明月显然是那种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她和自己不一样。
她有一个很幸福健全的家庭，也许算不上富贵，却让他那样羡慕。
……
白色的小楼，凌云蛟一个人站在夜色中，看着那块龙飞凤舞地写着“思雨楼”的铭牌。
这一块不是工匠的样式，是他爹亲自一笔一划写出来，自己设计样子，找工匠刻出来的。
天上的星光淡淡，长夜漆黑，小白楼灯火通明，像是什么神仙宝地。
凌云蛟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走进去。
老人还是坐在一大堆的画中央，他伸出枯瘦的双手，轻轻抚摸面前的木质画框。
他的周围还摆着许多的画架。
凌云蛟进来，他忽然开口“鹤儿，你妈妈跟你一样是个天才。我遇到你妈妈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很出色的画家。”
“她的画很有灵气，你看这幅叫雾中湖的油画，用色空灵，整个画面静谧。碧绿的湖水和白色的云烟组合成特别诗意的画面，最神来的一笔是，白色的烟云依稀仿佛在湖水之上，组成飞来的白鹤。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这幅画，所以你的名字叫做凌云鹤。”
凌云蛟嘲讽地一笑。
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他爹的眼里就只有他的哥哥。
现在，老人的脑子糊涂了，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可是即使是这样，能够再看到爸爸，他也好高兴……
凌云蛟忽然上前，将迷迷糊糊的老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会把哥哥再找回来，不会再让您……遗憾。”
老人咧嘴一笑“把蛟儿也找回来……”
一串晶莹泪珠，忽然从凌云蛟眼中夺眶而出。
“不要哭啊，鹤儿，你是大孩子了，凌家的孩子，可不许哭。”老人也拥抱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父子之间应该没有过，这样温情地时刻。
虽然明知道，这是把他当做了他的哥哥。
一向桀骜不驯的凌云蛟，心中也柔软下来。
还来得及，太好了！
原来也不一定，全是残酷……
他忽然离开，去到厨房，重新做了一份粥
半个小时后，他亲自推着餐车，车上是热气腾腾、莹白色的皮蛋瘦肉粥。
他盛了一碗，顺手拿了一根板凳，在老人旁边坐下。
“爸，吃加餐了。”他的语声，竟然难得的温柔。
老人得的是胃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勉强还能进食，少吃多餐养着。
“不吃！不吃！没味道！不爱吃！”老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凌云蛟一阵心酸，那样拥有王朝帝国的男人，从他出生起一直在仰望着的“商业帝王”，此刻病得就像个孩子。
他用勺子将粥捞给老人看，哄他“好吃哟，你看，莹白的是最好的越光米做的粥，又软糯又香甜。淡色的肉末是我稍稍腌制过的猪肉末，金黄的是我亲手包的皮蛋，蒸过才切碎下锅，碧绿的是葱花。您一向说我手法太过花俏，我这一次，就全都只是真正的食材的本味，用时间和耐心去，等待最家常的美味。”
老人眼中忽然散发奇异的光芒，他虽然记忆颠三倒四，骨子里对美食的热爱却一直在。
在凌云蛟的话语中，他张开了嘴。
凌云蛟细心地给他围上一个口围，将勺子中的粥吹了一吹，喂了他爸一小口。
“好吃！”鲜甜的米粥味和微咸的肉，顺滑的皮蛋滋味交织，安抚着老人满是病痛的胃。
凌云蛟轻轻一笑，又是一勺喂过去。
一口又一口，平凡而温馨。
老人吃饱了，满足地打了个嗝，忽然叹气“鹤儿，爸爸这才知道，没滋没味，有多痛苦。我这还是生病，勉强吃得清淡。一想到你味道都尝不出来，阿爸就心里揪得慌……是阿爸对不起你。”
老人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凌云蛟愣了一愣，心中万千滋味同时涌了上来。
有自小根深蒂固地对凌云鹤的嫉妒。
有虽然想过千百遍，还是不能真正感同身受的愧悔。
有永远失去的恐惧和痛苦……
有对于命运的战栗和痛恨……
他的哥哥……
他这个哥哥……
许多许多种滋味交织在一起，霸总起身，给自己找了一杯酒。
没有酒，只怕他，又要睁眼到天明。
“蛟儿是错了！错得离谱！爸爸替他向你认罪，替他向你道歉。我其实一直希望，你们两兄弟可以互相扶持，好好走下去。”
老人声音更加哀切。
“等我死了，这世界上，你们也只剩下彼此了。是我太疏忽蛟儿，连小吴妈一直虐待他，还是你后来告诉我的。他没有妈妈，爸爸又对他不够关心，一直被人打骂虐待。长成这样，性情偏激，都是阿爸的错。”
老人的泪水，是他多年来的愧悔。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大铁锤，重重打在凌云蛟的心上。
他一口将酒饮尽，辛辣的酒味割喉。
他赶紧又倒了一杯，再一口喝下去。
男人的酒，是他们不愿意世人看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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