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太后玩笑引烦忧

    申时初刻,乾隆起驾前往烟波致爽祭月,于酉正三刻,至云山胜地赏月。

    我于申时三刻起身,至正宫殿外下舆时,已是酉初一刻。云山胜地位于烟波致爽北,是一所面阔五楹的两层楼,刚进院子,楼前东侧堆砌假山前纯贵妃、舒嫔正站在一处说话,我忙过去见礼。

    纯贵妃面有不豫之色,看见我敛了敛愁容:“令嫔真是越来越得圣心,连万寿节都翻令嫔的牌子。”

    我还以为乾隆到梨花伴月读书赏月,顺便临幸的我,没想到却是翻了我的牌子,怎么没人通知我呢?难道敬事房太监也嫌梨花伴月偏远?

    今儿中秋节,我不想重蹈两年前覆辙,因此向后退了退,只微微一揖,未罢可否。舒嫔拍了拍纯贵妃的手臂“大节下的说这些做什么?”

    纯贵妃莞尔一笑“都怪本宫看不开形势,令嫔娘娘岂是好惹的?两年前慧贤皇贵妃被送回宫,明玉被打入辛者库。”她展眼看见夏荷身后的明玉,又微笑起来“不过明玉如今苦尽甘来,攀上高枝,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她点手唤过明玉“明玉,都说你对主子最忠心,不过本宫好奇,你是忠于前主子呢,还是现主子?”

    明玉直直地跪倒“纯贵妃娘娘说奴婢是该忠于前主子呢,还是现主子?奴婢出身微芥,未读过几天书,所以做起事来,分不清好歹也是有的,但是奴婢时刻谨记自己是大清子民,天子奴才。”前几日明玉娇柔如弱柳,令我颇有怜香惜玉之心。而今不卑不亢的几句话,又有些叫我赞赏。

    我这个人平时咋咋呼呼可以,一到真跟人拌起嘴来,总是接不上话,也是胆怯,怕万一打起来,我唯一的能耐就是动武,可是在这宫里,跟比自己位分高的动武,是找死,跟比自己位份低的是她找死,所以我宁愿退一步,海阔天空。

    纯贵妃没想到明玉敢顶撞她,刚想发怒,舒嫔向她使了个眼色,纯贵妃强忍着怒火,咬着牙笑道“你如今有人撑腰,本宫也惹不起你,不过你千万求菩萨保佑,令嫔娘娘不出什么状况,否则不是你也是你了。”

    明玉道“奴婢是日日求菩萨保佑令嫔娘娘安康,不为奴婢,只为奴婢这颗心,奴婢这条命原本两年前就该没的,留到今日不过是赚的罢了。”

    闻此言,我瞬间被感动了。忙上去扶她起身,明玉抬眼看见我,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头轻轻垂下,半靠着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纯贵妃看着我们“好一副主慈奴忠图,这时候不召朗世宁给画幅画,实在是可惜了。”

    纯贵妃的贴身宫女风儿,急匆匆地过来,趴在纯贵妃的耳边轻语了几句,纯贵妃一呆“怎会有此事?”

    风儿刚想说话,纯贵妃忽地摆了摆手“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一面说一面带着舒嫔,向门口走去。

    我放开明玉,明玉在我耳边道“太后娘娘到了,主子也快些过去。”一面说一面扶着我去恭迎太后。

    刚到门口果然听到太后和乾隆的声音,太后一进门,看见纯贵妃问道“平常你都是最晚过来,今儿怎么来这么早?”

    纯贵妃躬身,起身时笑道“今儿皇上赏的月饼甚是好吃,臣妾贪嘴多吃了两块,想着一会儿太后娘娘赏月华饼,怕吃不下,就早些出来消消食。月华饼之福臣妾可是不能不领。”

    太后笑道“平日里都是娴贵妃贪嘴,如今又多了一个贪嘴的贵妃。”她转头对乾隆道“皇帝,今后册贵妃可要小心些,否则都如她们一样,后宫里的粮食怕是要不够吃了。”

    太后原本一句玩笑话,众人初时含笑听着,闻言,脸色都忽地一僵。

    太后也察觉气氛不对,再一想,笑容猛地凝住了。我这个人脑子原本比别人慢,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见此忙悄然退至最后。

    见太后率众直奔东侧的假山而去,原来云山胜地以假山蹬道为梯,曲折而达二楼,竟十分有趣。上了二楼,西间有佛堂,供奉玉观音一座,太后疾步过去,拜倒在佛前。乾隆率皇后等跟着跪下,我也急忙跪倒,虽不知道都在祷告什么,我心里却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千万保佑我别出什么乱子,能平平安安返回梨花伴月。”

    瞻拜礼佛后起身,太后又拜了三拜,方下楼,一楼西间有小戏台,戏台下设桌椅,各式点心、果馔摆放齐全,众人按位份依次落座,太后仍循例赏赐月华饼。见太后面色凝重,皇后起身劝慰道“皇额娘这会儿担心什么?皇上是万岁,即便儿媳是皇后也不过是千岁罢了,宫里迎新送旧也是寻常事儿,难道臣妾们都驾鹤西去,让皇上独自终老吗?何况贵妃之上不是还有皇贵妃?”

    我这才明白众人脸色骤变的缘由。清朝入关以来,明令后宫设一皇后、一皇贵妃、两贵妃、四妃、六嫔,许少不许多。皇贵妃虽然在制度上有,但是一般不设,因为顺治爷开先河,册董鄂氏为皇贵妃时,允其有金印册宝,故而皇贵妃位同副后,所以在皇后健在的时候,都不设此位,当年乾隆册慧贤皇贵妃,不过是因其病入膏荒,乾隆在其临终前,给她个安慰罢了。甚至连册封礼都没举行,就薨逝了。

    而今皇后康健,凭乾隆与皇后的感情,又怎会册皇贵妃?故而二贵妃之位,除非皇后、娴贵妃、纯贵妃中间有人离世,方可能重添新人。中秋节本是团圆节,虽太后无心咀咒谁,到底听了令人心里不舒服。

    原定听戏,太后心情烦闷,嫌吵,不得不临时取消。太后赏赐月华饼后,只喝了半盏酒,月也无心赏,起驾回了松鹤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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