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关于醋

    玉苑是京城最出名的楚馆,舞姬歌伶皆是上等姿容,且吹啦弹唱、诗词歌赋,各有所长,故而是达官显贵常寻欢作乐的地儿,偶尔有不达意的文人墨客来借酒消愁。

    柳烟姑娘容貌倾国倾城,曾是万金也难买一面儿的花魁,极受人追捧,真真儿是做到勾栏女子的顶峰,可惜暮去朝来颜色故,现只能留在玉苑教导些新人姑娘,本以为要如此过一生,却不料今日有贵客包了她一日。

    她坐在梳妆台前,喜悦溢于言表,好几次珠钗都未簪入发间。她双手托着脸凑近铜镜,看到眼角浅浅的沟壑,柳眉轻蹙,又抹上些妆粉,直到隐隐瞧不见才罢休。

    柳烟想这贵客订在白日里,想必是憋了许久,于是大胆地换上短小的里衣,外罩着藕粉色的轻纱,细腻地肌肤隐隐绰绰,眼尾上扬,又欲又仙。

    施施然站在屏风后面,瞧见男人修长的身姿,只觉他器宇不凡,心中暗喜,刚想轻盈地越过屏风,却被那人的下属拔剑相对,“我家主子说了,你在这侧便好。”

    柳烟惊恐地看着脖颈前雪亮的剑,不敢动,讪讪地笑道“奴家在这处恐怕不便吧。”

    她许久未接客,这又是豪门贵族研究出来的新花样?

    “我家主子说甚便是甚,你照做便是。若再多言,小心你的命!”

    说着剑一凌,冰冷的触感让柳烟神色慌乱,她敛了敛情绪,连声应到,坐在早已摆好的木椅上。

    兽炉上白烟袅袅,柳烟低着头不敢乱动,半晌屏风旁传来木椅划过地面的响声,接着那人吩咐带剑的侍从出去,她才松了口气,指尖微颤,用锦帕拭汗。

    她有些后悔,这简直顶着脑袋侍候人。

    另一头的谢渊察觉出柳烟的惧意,却无动于衷。旁人的情绪与他无关,且谁让她穿着如此不成体统,将他与一般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混为一谈。

    若他与衣衫不整的女子共处一桌的消息传出去,简直败坏他的清白名声,许舟月那丫头指不定拿这理由与苏君屹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

    谢渊理紧外衫,想着苏君屹看着许舟月含情脉脉的眼神,黑眸中涌现一股占有欲,清了清嗓,压低着声音道“听说你很了解女子。”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柳烟摸不着头脑,男人来此皆是寻欢作乐的,如今怎会问如此问题,不过她面上不显半分,笑道“奴家自幼便接触不少各色女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嗓音从小练着,靠声音便勾的男人□□焚身,一开口便是婉转的语调,谢渊拧着眉,沉声道“好好说话,别捏着嗓子!”

    “奴家尽量,公子可是有事要问?”

    柳烟头上滴下滴冷汗,暗道这厮不解风情。

    谢渊开口道“有一位故人刚刚成婚,他的正妻便提出和离,故而托我问问这事如何?”

    “公子的故人应是做了何事让小娘子不高兴了。”

    谢渊淡淡嗯了声,柳烟便继续道“想来您故人定是极心悦他的正妻,才想要挽回。小姑娘都是心软的主,您故人只要肯认错补偿她,假以时日定能成功。”

    爱?

    谢渊感到陌生,上辈子他行军打仗,与一帮糙汉子相处,从未想到“爱”这词。后来被迫娶了许舟月,他也未动情。直到她亡故,他探求到真相,愧疚像是在他心中扎了根。

    在余生里,与许舟月相处的那些记忆逐渐清晰,她温柔地唤他夫君,为他缝衣祈福……点点滴滴汇聚成一张网将他笼罩在其中,带着他沦陷。

    这一世,他想着与许舟月白头偕老也不错,早已将许舟月画进他的范畴,看着她与其他男子言笑晏晏,心中便酸涩难忍。

    谢渊起初以为是愧疚,但经柳烟的点拨,他仿佛明白他对许舟月的感情比想象中还深。

    “若是他在成婚之日扫了他正妻的面子,可有何解决的法子?”

    说起这谢渊有些泄气,原本挺直的肩背都塌了些下来。

    “这要看深浅。”

    谢渊垂眸,蹙着眉,在寻找说辞,半晌才淡淡道“让正妻与妾室交换位置入了门…”

    柳烟饮了口茶,还未来得及咽下,闻言一噎,咳嗽不止,“爷,这可真真儿为难奴家了,这对女子来说简直…脸皮薄的姑娘都要去投江了。”

    她觉着这事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来。她猜那小姐也身份不低,娇养长大的,实难不好办,便起了送客的意思。

    “爷还是另请——”

    话未落地,柳烟隔着屏风看着那人从怀中拿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声音幽幽传来“故人说了,不惜一切代价要挽回他的夫人,你且拿着,事成还有重谢。”

    柳烟合不拢嘴,急忙说“您故人如此诚心,奴家便尽力而为。不知他夫人对他感情如何?”

    对于这问题,谢渊重拾了信心,“他夫人对他一往情深。”

    “那便好办了,夫人定是在怄气,说出的话与做出的事是万万不可信的,大多是在刺激您故人。换句话来说,夫人心中还有您故人。”

    谢渊听闻最后一句,心中郁结便打开了,万分认同的点点头,嘴角上扬的压不住。

    “那若是她与旁的男子表现亲厚也是为了让故人醋?”

    “公子聪慧,一点就通。您故人只需防着那男子,与夫人独处一段时日,满足一切她一切需求,纵着她,宠着她…若是您故人生的俊俏,定会事半功倍!”

    谢渊点头记下“若是她反抗该如何?”

    “小姑娘容易害羞,说不要,便是要。自古以来小姑娘皆喜欢霸道伟岸的人,您故人适当强势霸道点,莫说是小姑娘,只要您故人生的俊俏,如奴家这样的半老徐娘都能被撩拨到。”

    “当着?”

    柳烟挺起胸脯,满脸春风道“当着,现在小姑娘都爱这样的。”

    “平日里您故人便可送些珠钗首饰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为她撑腰,关心她的吃穿用度,时常出现在她眼前,全方面入侵她的生活,让她离不开您,再然后最重要的便是时不时若即若离,欲情故纵。让她不习惯,亲自来找您故人。”

    “届时,您故人便可抱得美人归了。”

    谢渊越想越觉得是这理,内心汹涌澎湃,面上却丝毫不显,眉梢细微的松动昭示着他心情甚好,他轻咳了两声,又添了些银票,临出门一脚,身后传来柳烟略兴奋的嗓音“公子,您记住这十二字箴言,事无巨细、持之以恒、欲擒故纵。”

    门外邵辉等待许久了,见谢渊出来,见他心情甚好才走上去,恭敬地抱拳。

    谢渊嘴角微翘,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做的不错,惩罚便免了。”

    顿了顿,有道“素来京城的贵女买绫罗绸缎、珠钗玉器的地方叫甚?”

    许舟月与李玉娘说了半日的话,午时便一同去应苏君屹的约。

    她刚下了马车,还未与苏君屹打招呼,便有侍卫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向她行礼“世…世子妃,您院中姐姐们突发疾病,此时腹痛难忍。”

    许舟月知他是府前的守卫,且一听她院中婢女腹痛难忍,心中一慌,下意识以为孟清姝算计她,目光一冷,一边上马车,一边问侍卫可请了府医。

    在马车走了几步之际,她探出头对苏君屹与李玉娘歉意一笑,看着苏君屹眸光一暗,心中有些愧疚,告诉他到桓县可再约。

    顾不得苏君屹的回答,急急忙忙催促着马夫回府。

    她原是想骑马回府,可想到她此时还不会便歇了心思。

    苏君屹眯着眼看向马车激起的一阵尘埃,原本温润的眸立刻暗下,变得幽深诡秘。

    他可不信有如此的巧合!

    这边许舟月火急火燎地杀回嘉月阁,她极其不文雅的挽起袖子,推门进院。

    院中绿树成荫,微风拂面,几名侍女搬着小凳坐在阴影下绣花嬉闹,见她立刻起身行礼。

    “你们不是腹痛难忍吗?”

    “回世子妃,方才云清吃些冰镇果子确实腹痛难忍,现已喝了药歇下了。”

    许舟月一怔,她在回来的路上都想好如何整治孟清姝,结果就这?

    那个侍卫定有问题。

    她低声吩咐子衿去查探一番,拿着团扇猛扇了几下,舒了口气,又觉着方才一路慌张出了薄汗,半旧的长衫贴在肌肤上,实属黏腻,吩咐侍女是烧些水。

    简单冲冲汗,披着微湿的青丝,让人将美人塌搬在绿荫下,斜躺着半阖起眸,任由丝丝阳光透过叶隙照下来。

    将睡未睡时,侍女禀报邵辉带着礼前来拜见,许舟月烦躁,一跺脚,无可奈何地踩着鞋子去正厅。

    邵辉后面放着几箱木匣子,见她恭敬地行礼“这是世子特意为您准备的,皆是极其珍贵之物,您看合适吗?属下好去回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许舟月听他的意思是不看看这东西估摸是不会走了,她扫了邵辉一眼,伸手打开理她最近的匣子。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渊平白无故送些礼作甚,为了安抚她吗?若真是这样,折现也成。

    她腹诽着,但两辈子初次收到谢渊如此贵重的礼物,心中难免有一点期待,是珠钗花钿,还是绫罗绸缎,亦或者大家名著…

    许舟月缓缓推开,里面满满一箱……兵器?!她拿起里面最好看的长鞭,扯了扯嘴皮,哭笑不得。

    她果然高估谢渊了。

    邵辉见她笑了,连忙解释道“这是爷特地在兵器行为您选的浮光锦鞭,不会武也能驱使,贼人近不了您身,不用时可做束腰一用。世子爷说这可用可看,实用。”

    他实在忘不了他与世子两个大男人顶着帷帽出现在锦绣坊门前,那些女子惊奇的目光,还是世子当机立断去了兵器行为世子妃选礼。

    方才世子还有点担心,嘱咐他注意些……还好世子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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