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二十章 绿茶

    同许舟月猜的一样,延帝并未为难谢渊,只询问关于她被绑架一事,顺便让谢渊将修整渡口的费用出了。

    那夜谢渊一行人为了在寻人,手段无情了些,确实将渡口搅得天翻地覆,满地狼藉。

    他回来时,鬼使神差地去找了柳烟。

    依旧是隔着一道屏风,柳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切,想到屏风那一面坐着的是出手阔绰的大财主,很快又打起精神。

    她大约能猜出大财主的故人是何人,在听到大财主叙述“英雄救美受伤”之事后,她自信一笑,说辞张口就来“哎呀公子呀,这可是您故人与他夫人修补关系的最佳时期,按您之前的说法,夫人对您故人有情,对您故人受伤之事肯定是心疼的,只是心中有疙瘩没表现出来罢了。您只要告诉您故人示弱,激起夫人的愧疚心疼有句老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期间的道理公子如此聪慧应是懂得。”

    “示弱”“装可怜”几字就印在谢渊脑子中,起先还有些抵触,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向女子示弱,祈求怜爱。

    他的嫌弃之意掩在眼中最深处,无人察觉,直到他看到许舟月眼中的心疼之色,那一点点嫌弃完全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出现一样。

    “世子方才进宫之前不是说无碍了吗?”

    许舟月总觉着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而且谢渊的伤确实为她受的,微眯着眼睨着那突起的白,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白的脸上,他眼角浅褐的泪痣分明了些。

    偏了下头,到底有些愧疚心虚,还有点淡淡的心疼。

    难不成昨夜被水泡过引发了炎症了吗?

    许舟月心中窜出这个想法,额角突了突。

    上辈子她背部的刀伤虽然被孟清姝找人处理过,但依旧发了炎症,伤口红肿后来发生溃烂,过程十分痛苦难忍。

    许舟月两步走上前,伸出手想去拉起谢渊的右手臂,但想到他不喜人触碰,手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在伤患处虚指了几下,抬起眼,语气轻飘飘地,像是不在乎的模样“是否是在那水里泡久了,发了炎症?”

    她神情看似无所谓,但她双眸清澈见底,比上辈子灵气不知好多少倍,淡淡的心疼之色自然显而易见。

    碎发垂在脸侧,梳着轻便的发髻,极像个娇娇小小的姑娘。

    谢渊指尖微动,想抬手摸摸许舟月柔软的发顶,下一瞬就想到自己是在装病,很快止了动作。

    许舟月注意力都在他右手臂上,自然捕捉到这些小动作,只是她以为伤口泛疼,一急就抓住他的右手。

    “你怎么了?”

    手掌宽厚且温热,她一时愣住,下意识便要抽出手,只是那退缩的动作稍有苗头,便被反握住,安抚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因为常年练武生了茧疤的拇指在手背摩挲,有些刺,有些痒。

    许舟月耳尖立刻红透,皱起眉就要开口,一抬眼就见某人惨白着脸,安抚她“依依不必担心,我没事,你不必自责。”

    许舟月道“需不需要帮你上药?”

    “不用。”谢渊顿了顿,瞥到子衿手中提着的食盒,有些欣喜地转移话题“那是何物?”

    他右手臂的伤早已好了四五层,自然不能让许舟月看到,万幸他目力好,看到子衿手中存在感极低的食盒。

    “哦,”许舟月看着子衿手中的食盒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是极为清淡的青菜丸子汤”

    “是专门送给我的?”

    许舟月做的时候随意,菜品也没有多新鲜,她本来打算糊弄糊弄谢渊罢了,现在见他虚弱的模样,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她不说话,但不代表旁人不说。

    邵辉自小陪着主子,自然了解现在自家主子虽然面色没有异常,但他却明白这会子主子恐怕对着这食盒望眼欲穿的了吧。

    想必女主只是害羞,那便让他来说好了“回世子,这是世子妃亲手为您做的,现在不烫,刚好可入口。”

    他殷勤地将食盒递上八仙桌上,还擅作主张地将子衿和自己都轰了出去。

    邵辉离开前特意回头瞟了一眼正厅端坐的两人。

    一个虽是一身素衣,面色泛着白,但狭长的眼上扬着,淡淡的愉悦之色流露出来,将五官中的冷硬和锋利皆削弱些。

    指尖轻口着桌面,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恍如谪仙。

    邵辉心里暗道这会赏赐稳了。

    他还未来得及欣喜,就感觉有人瞪了他一眼,他敏锐地提起眼探过去,只见正主已经偏过头。

    方才仿佛是错觉,邵辉狐疑地退了出去。

    等外人退出去后,这偌大的正厅只剩下许舟月与谢渊两人。

    许舟月对食盒中的汤水有些心虚,一时没有动作。她轻咬着下唇,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瞟谢渊的神色,见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在食盒边,像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京城的贵女大抵是不会下厨的,谢渊应是在怀疑她的手艺吧。

    她一笑,将食盒往自己身前挪了些,“这汤应该凉了,口味也不好,舟月再去给您备上一份新鲜的。”

    谢渊不懂其中缘由,只当是许舟月心疼他,心中像是食了蜜糖一般的甜,浸在微暖的夕阳下,暖苏苏的。

    “不必了,都是依依的心意,我绝不会辜负。”

    经历前几日的事,谢渊的心意早已被许舟月悉知,可就是这样,她有时不敢对上谢渊的眼,因为她怕见到那些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毫无作为得到,着实令人心酸。

    可这次鬼使神差地许舟月偏头,凝视谢渊完美的侧颜。

    长睫上弯,有红晕染在眼中,从前只觉寒冷的刺骨的黑眸现如今像霞光揉碎进去,满眼都是暖暖的柔意。

    “嘶——”

    倒吸声将许舟月拉回现实,她看着谢渊右手执起调羹,从盅中舀起一勺汤汁,但似乎是因为手臂上的伤不适合用力。

    调羹还没沾着唇边,右手臂便一抖,清亮的汤汁便抖落下来,一些沾到桌案上,一些沾到白衣上,晕开星星点点的油点。

    谢渊有些尴尬,又试了几次也是这样的结果,不仅他皱起眉有些不耐,许舟月都看着着急,有接过调羹喂食的冲动。

    “让依依见笑了。”

    他语气有些低,调羹在碗中随意搅动,时不时右手会抖一下。

    “世子不建议的话,让舟月帮您吧。”

    许舟月有几分想帮谢渊,但更多猜谢渊一直是一个要强的人,不会让他人喂食。

    不过下一瞬,她视线里多了一只调羹,握着上端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

    许舟月顺着那双手向上看去,接触到手主人隐隐期待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道了一句好。

    让你多嘴来着!

    所幸谢渊进食很快,一盅汤很快便见底了。

    许舟月耳尖红透,放下调羹的手微微颤抖。她喂食的过程中,必不可免与谢渊多次对视。从前他眼里无她,自然体会不到,可这时四下无人,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

    熠熠生辉,满眼都是她。

    竟莫名有几分像在桓县时候认识的一条小黑狗,每次一见她便会极其欢脱的扑上来,让她摸他。

    只是她很快便将这点异样抛之脑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许舟月将碗筷收进食盒,开门见山道“世子,我想去暗牢看看许元佑。”

    顿了顿,她面上的羞意被刺骨的寒霜取而代之,微眯着眼,毫不掩饰地将眼中的肃杀暴露。

    许舟月凝视谢渊,一字一句道“我怀疑昨夜那些人另有主子,跟许元佑没关系。”

    “所以你想去问问许元佑当时雇佣人的情形吗?”

    谢渊被许舟月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一跳,这是他第一次没在她眼中漫不经心。一直以来他都在找这一世的她到底与前世有何不动,这下便清楚了。

    他想到胡彪的二弟尸体上那道青紫的勒痕,且其在死之前挣扎,之前他以为是外族人做,现在想来又多了几分考量。

    谢渊不得不再次打量许舟月,见她背部笔直,从容沉稳,比以往成熟不少。

    他疑惑漫上心头,但很快被刻意掩饰过去,只淡淡道“你是世子妃,府中任何地方只要你想都可以去。”

    三更天,珞兰院一片死寂,小厮婢女睡得极熟,唯有孟清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太后赏的药方实在太难喝了,实属与茅房的污秽之物有一拼,且这样令人恶心的气味在口中经久不散,让她失眠至此。

    起初孟清姝以为许舟月在药中下了东西,让兰欣照着药方抓药,她亲自看着熬,可惜那些依旧是这令人作呕的气味。

    偏偏她还不能有所抱怨,否则惹太后不高兴,会招致杀身之祸。

    只能将这一都算在许舟月身上。

    孟清姝翻了下身,皱着眉,强迫自己闭目入睡,鼻尖居然嗅到一阵异香,精神一震,立刻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

    “阁主,您怎么来了。”

    黑暗中她伏着身,心跳如雷,神色有真切的惧意。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冷哼,轻到飘在半空,却冷的让她脊背爬满寒意。

    孟清姝丝毫不敢抬头,颤抖着身子道“不知清姝哪里做错了,请阁主饶属下一命。”

    话像是在喉咙间挤出来的一般,艰难且悚然。

    她进入组织那么久,旁的不了解,却十分清楚这个从未露出真面目的阁主处理属下的手段有可怕,能留全尸便是运势好了的。

    可她却不知哪里犯了错,引得阁主亲自现身。

    孟清姝心中打着鼓,夜风一吹,心跟着凉了半截。

    半晌未语的阁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匍匐在地的孟清姝,桀桀地虚笑了一下,道“许舟月的事是你做的?”

    声音可以伪装过,但依旧能听出一丝清朗。

    他右手握着折骨扇,轻轻地敲打左手掌心。

    “咚咚咚。”

    一声一声像是敲在孟清姝心上,让她本就煞白的脸变得面如死灰。

    此扇暗藏玄机,扇骨可为刀刃,削铁如泥,染血却看不见。

    上一个死的人,便用着扇骨活生生剥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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