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许舟月独身前来,没有马车,谢渊亦是如此。

    大周在佳节期间宵禁并不严,都市之繁华藏在五光十色的花灯中,渗入酒肆传来阵阵酒香中。

    喧嚣随着清风从许舟月耳旁划走,她吸了吸鼻子。白皙的鼻尖透着一点红,唇被染的晶莹。

    今日不似那日在桓县醉的那么深,那几杯酒下了肚蔓延上的醉意被谢渊突然出场吓走了四分,两分又在这风中散去。

    总之她清醒着,只是胳膊温润的触感如此清晰,让她微微不适。

    两人如今尴尬的境地,许舟月一时想不到解决的法子,只能佯装醉意不与之搭话。

    她脊背微微僵硬,如若不是这衣袍宽松许多,也许谢渊能察觉出来。

    她只管往前走,谢渊只是细心的抓住她,力道不清不重,却让人挣脱不得。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是冷的,与这地儿格格不入。

    许舟月想去将许元佑的手串取回来,自然是朝珍宝阁走去。

    路途稍微有些远,许舟月目光沉沉,回想起好多事。

    从初见的心动,到婚后的心灰意冷,最后才到被关在黑漆漆的偏院才双十年纪就殒命。

    一生诸多遗憾未解,但她清楚最大的遗憾是她的年少绮梦,启是她一人,终也只有她一人。

    她曾以为就算她是一阵风,也能在少年心海留下涟漪,可是只卷起少年额前的一缕发,稍稍片刻那一点点变动便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也许……

    本来就没出现过。

    许舟月无声地笑着,微微仰着头,只见头上点点繁星,它们聚集在皎洁耀眼的明月四周,皆黯淡失色,唯有那最远的一颗在如墨的空中光彩夺目。

    薛瑶说过,爱人怎么能失掉自己,他舍得让你过的不开心,说明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你。

    一直以来,除父亲母亲以外,恐怕其余人都不看好她与谢渊这段感情吧。

    前面一个拐角过后,在步行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珍宝阁。

    只是那拐角处黑暗无比,四周又有森冷的白墙。

    周围皆是灯火通明,将那处衬得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在许舟月看来,就像是梦中四方天下幽暗的屋口一般,似有野兽蛰伏,企图撕碎她。

    她一时间思绪冻住,脚步变得沉重起来,浑身僵硬着。

    这样明显的变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许舟月身上的谢渊当然第一时间便能注意到。

    他长臂一伸,将许舟月完全圈在怀中,微曲身子在她耳边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指尖轻轻拍打,似乎在传递力量。

    许舟月感觉到后背贴上的温暖,耳畔是他与她的心跳声,在某一刻同时跳动着。

    有一瞬间的沉溺,但她某种黑色沉淀下来,指尖紧扣,下了一个决心。

    几分破罐子破摔,又有几分释然。

    许舟月清楚自己重来一世,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谢渊将她半抱着进入那片黑暗之中,动作依旧安抚着。

    她听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转了身。

    谢渊以为她害怕,手臂收进,想着族人哄小孩子的情景,僵硬地用最柔和的声音哄道“依依,只不过一眨眼的事,你可以抱——”

    他话还未说完,便只觉唇上一软,有湿滑的东西扫过。

    “你……”

    谢渊错愣,神色难以置信,伸出舌尖触碰下唇,微辣醇厚的酒味在口中弥漫开。

    酒香与怀中女子的酒香如出一辙。

    “原来你的唇是这样的味道。”

    许舟月语气有些虚,语调延长,有些勾人,似乎是多年的夙愿满足了微不可查笑了笑。

    听着她不着调的话,谢渊有些无奈的笑了,想着自己要不要乘胜追击,可许舟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未来很长的时间都记着,甚至想若是他当时掉头便走,会不会听不到这些话。

    许舟月道“谢渊,你该高兴,因为从此刻起再也没有人会缠着你了。”

    “谢渊你也该难过,因为从此刻起便少了一人爱你了……”

    许舟月眼睛像是入了酒一般涩地发红,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在黑暗中凝视谢渊的眼睛。

    虽然她看不清,但她也能感觉到谢渊也在看她。

    她还是有筋骨的,错过了便错过了,便是今生不一样也让她爱不起来了。

    谢渊眼睛动也不敢动,不敢错过怀中人脸上的一切神色,只是不知是这地方太暗,还是眼中夺眶而出的东西糊住了他的眼,让他什么都未看清。

    他呆滞地眨了眨眼睛,苦涩的珠子顺着睫毛流下来,他像察觉不到似的,未擦,任由它落到衣袍上。

    这样伴着酒气的话,谢渊偏是不敢相信的,可说话者的语气又那么认真,像是把利刃击碎他所以幻想,刺进他的肺腑间,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别……”

    察觉怀中人要离开,他下意识将人箍在怀中,手上的力气也大上许多,连眼神都变得阴鸷起来,大有誓不放手的意思。

    “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依依请你别离开我。”

    “对不起……”

    谢渊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三个字,语气哀求悲痛到极致,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只要许舟月一动,那力道就会收紧几分。

    事实上,在谢渊道歉的那一瞬间,她便不由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他道歉,其中的悔恨之意不似作假。她大概能猜出谢渊的神情,应该会像被人抛弃的大狗一般,乞怜摇尾。

    这样的想法一出,许舟月便愣的更凶了。

    这一切按在谁身上都合适,但在谢渊身上便不可能。

    他可是谢渊啊,是大周出了名的杀神,怎么会如此卑微。

    就像是对自己深爱多年的女子一般。

    许舟月僵住,一股念头陡然出现在心间。

    一直被她忽略的是,这一世谢渊是如何对她改观并且喜欢上她的?

    以往她只觉得爽,可现在她却觉得细思极恐。

    莫不是,他也是……

    不可能,上一世谢渊应该和孟清姝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的啊。

    哪里像她郁郁而终。

    一股子心烦意乱,许舟月不敢往深得想,此刻只想去把手串拿回来。

    她锤了下谢渊手臂,依旧用轻飘飘的语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马上要宵禁了,我东西还没拿到。”

    僵硬地转移话题,幸而有酒做掩护,让人分不清。

    谢渊无可奈何,只是用力抱紧她,隐忍地呼了口浊气,放开了她。

    手攥着她的纤细的手腕。

    他眯了眯眼,压下眼中的疯狂。

    刚刚他想着若是执意要走,他当真会不择一切将她困在身边。

    这样永生永世,他们都可以在一起了。

    这样无可奈何的想法,谢渊也是怕的。

    也许人依旧留不住,又该如何?

    ——

    珍宝阁伙计已经将物品归置整齐,掌柜拿着账簿,一摸纤长的胡须,光滑的手指在算盘上飞舞。七·八·中·文

    今日似乎收入不菲,他圆润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意抬了下眼皮撇了眼伙计,道“咳,东西收拾好就可以走了,明日早些来,别想着偷懒,小心扣你工钱!”

    面对掌柜的变脸,伙计习以为常,脸上堆着笑容,连声应到,心中却不断腹诽铁公鸡一毛不拔!

    他理理衣裳退了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还未开口陪笑,被撞的那丫鬟打扮的女子便道“五日前镇国公府送来的手串可修好了?我家夫人着急要了,命奴婢这会子来取。”

    “都修好了,可小的记得那日送手串来的不是姑娘您。”

    “哪儿的废话,我家夫人身份尊贵婆子女使可不是一个,派别人来取有何不妥?”

    小丫头眉一凌,可爱的圆脸上生出一丝威严,可看起来也是小姑娘。

    她后面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小厮,也对着伙计横眉怒目。

    掌柜急忙跑了出来,便见小丫头递出一包银子,看起来分量不清。

    他一时间什么都记不住了,眼睛笑成一条缝接过那袋银子,还不忘踹伙计一脚。

    一手不动声色地掂量,一边道歉“姑娘他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还请姑娘海涵,拿手串被小的妥善安置的就等府上派人来取了。”

    掌柜将人往里面迎,又倒上茶才去库房开了锁,将手串恭敬地递了出来。

    “这手串的雕花非凡,看起来是南璃……”

    他话还没说完,手串便被小丫头拿了去,托盘上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这会子灯光亮,他能清楚地看到那钱袋用料极其普通,是寻常人家常用的粗布制成,一时有几分怪异。

    眼瞧着小丫头急忙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醉醺醺的女子,后面还跟着个黑衣人。

    女子扯起嗓子喊道“镇国公府的手串可修缮妥帖了?”

    “??”

    李掌柜在这珍宝阁干了十多载,头一次后悔没有早点关店,才让这两波人在他店里动手动脚。

    许舟月这会子也不装酒醉了,立刻意识到那段来历手串不简单。

    看着面前杀气汹汹的几人,她意识到许家后来的灭门会不会与着有关?

    那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带走手串。

    “手串定是在那小丫头身上!”

    不得不承认谢渊身手不凡,一打六也能占上风。

    局势渐渐清晰,手串是势在必得,只是那小丫头将手串置于胸间,让他一时不好夺取。

    许舟月看着那手串一次次溜走,有些咬牙切齿道“那是敌人,不是女人,更不要顾及我,要是拿不了才有事!”

    她本来躲在暗处,这样一吼旁人便注意到她。

    其中一个小厮面露凶光,趁谢渊不注意将暗器扔出,速度快如闪电。

    一次几发,许舟月躲闪不及,本以为快命丧于此时,面前一团黑影将她扑倒。

    只听一声闷哼,谢渊左手置于她头部,她左手摸到他后背,一片润湿。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她看到一个场景。

    法师神色严肃地做法,而谢渊两鬓微霜,跪在其间,神色坚决哀痛。

记住本站网址,Www.xdawujias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者百度输入“www.xdawujiasu.com”,就能进入本站
上一页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