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你还是太年轻了

    懒洋洋的,我漫不经心拽开文件袋上锯齿整齐的封条,再伸手里面掏。

    手在里面吃了几遭空蛋,我这才从文件袋最角落的位置拽出一张纸条来。

    这张四四方方不过巴掌大的纸块上,是歪歪斜斜扭扭捏捏的七个字:你会遭到报应的!!!!!!

    写这些字的笔墨,是那种仿佛滴血般让人看一眼就顿觉触目惊心的红,再配上后面被重彩描得宽厚肥大的一串感叹号,在白纸的映衬下,带着一股阴冷寒气,将我一顿迎头扑面,直震得我脊梁犹如被冰雹袭击般又痛又凉。

    身体靠在流里台上站稳,我抿着唇再盯着这纸条瞅了两眼,我勉强笑着给马小妍示意我没事,我让她帮我把快递单再揭了下来。

    捏着这么来路不明恶意满满的玩意,我回到办公室,如坐毛毡左右徘徊大半响,我最后还是无奈先将它们卷成一团放到包包里。

    心情阴霾着大雨迷离,现在又因为这个快递的到来掀起雷电万丈,我实在没心思盘财务部提交上来的资金流汇总表,下午又跑去车间在产线上熬了几个小时。

    下班后我正要走人,马小妍叫住我问我空没空,她说她总算熬过了忌口期,她想请我一块到石厦东村那边吃石锅鱼。

    想着周唯今晚不回来,我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也是闷得一逼,我就跟马小妍一块走了。

    我想走过去,就当锻炼锻炼,马小妍挺乐呵呵的响应着,一拍即合。

    我们越过沙嘴市场快到达目的地之际,罗智中打响了我的电话。

    这一天我大脑乱糟糟的,竟暂时忘掉罗智中昨晚给我发了短信的事,现在被他这个电话冲击,我幡然醒悟,心潮再落,七上八下接了起来。

    罗智中这个人似乎死都要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他的声调散淡渲染开来,带着一股毫无情绪的垂沉:“你在哪里?”

    下意识顿住脚步,我应:“请问罗老师找我,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吗?”

    “对。”

    没有丝毫迟缓,罗智中衔接得很紧凑:“我快到你工厂楼下了。”

    一阵阵的直懵逼啊,我迟缓了十来秒:“不好意思罗老师,我下班了。”

    “我知道。”还是无缝接洽,罗智中落声很沉:“但我想你应该还没走远,你调头回来。”

    应该,应该他大爷!

    气血上涌到脑,撑得我思维暂时停滞,我连想都没想:“抱歉了罗老师,我与同事约出来聚餐,我这么临时走掉,实在不好。不然这样,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儿要沟通,我临下班了也没法给处理,不然这样,我明天一早过去…..”

    打断我,罗智中说:“我手上有个新案子,必须马上确认设计方向。这个单子如果能走下来,会比之前那个翻一翻。你在哪里,给我个地点,我过去。”

    权衡再三,我不情不愿将地址报上。

    挂掉电话,我很歉意的对着马小妍:“飞帆泰的老板,说要过来。”

    从一开始,马小妍就没接触过罗智中,她心大到不行,她咧开嘴笑:“没事哇,那就一起吃呀。我就怕大公司的老板,吃不惯那么平民的东西,嘿嘿。”

    哪里知道罗智中是不是在鬼扯,我心乱如草:“不管他,我们先过去点上菜再说。”

    也真是够会掐着时间,我们这头刚刚选好鱼被拿进厨房,罗智中就到了。

    对于石锅鱼店略显凌乱的环境,罗智中倒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嫌弃,不过从他花了老半天才选一张椅子坐下,并且好一阵都是那种淡淡皱眉的神情。

    这一天我的心情有够乱的,我自然更懒得理会他到底爽不爽,我唤来服务员要了两小碟炸黄豆和海带丝,再毫无诚意招呼他:“罗老师,你吃你吃。”

    唇微扬,罗智中目光一片坦然自若:“不合我胃口。”

    我去,气氛一下子被他降权了十几个度啊啊啊啊,像他这样的人就适合一个人吃饭别出来祸害大众。

    正尴尬得进退维谷,还好马小妍及时解围,她朝着罗智中客气递去菜单:“罗先生,这里还有好些特色菜,你看看要吃些啥呀。”

    简直不能更区别对待,面对我,总是端着一副别别扭扭像你这样的屁民也有资格跟我这种栋梁说话这般神之藐视的罗智中,他对马小妍可真够温和的。

    很给马小妍脸面,罗智中随手一接:“马小姐客气,我就随便看看。”

    然而他的随便可不是盖的。

    看没一小会,罗智中就招来个服务员,对着菜单上噼里啪啦的一顿点菜,而我和马小妍两个人别有深意地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一口气点了将近十个菜,罗智中这才停下来,他再对马小妍笑:“马小姐你喝点什么,鲜榨果汁可以吗?”

    马小妍颇有些诚惶诚恐,她忙点头:“我都可以的。”

    把菜单放下,罗智中转向服务员小哥:“上一扎雪梨汁,记着我要百分百的鲜榨果汁,不要往里面添加任何佐料,多少钱我都能接受。”

    明明马小妍说好要请我,等会儿这个傻姑娘要抢着买这张水鱼单,我抢不过她咋整?

    我正在心里面直犯嘀咕,罗智中忽然把他带过来的公文包打开,他一边朝里面掏东西一边说:“趁菜还没上,先把新的案子探讨下。”

    话音落下没一阵,罗智中已经把一沓厚薄相宜的资料递给我:“刘多安,给我说说你的看法。”

    到目前为止,豆沙包的治疗还在继续,我不知道后面还要往医院砸多少钱,总的来说钱多一些我不会嫌弃它会压坏我的衣兜。

    抿着唇,我摊开资料以最快速度翻阅,将所有首要信息纷纷记载在脑之后,我合上这份资料:“罗老师,我大致看了看,这个案子出来的包装盒,只要是作为一些高端木雕的载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将这个盒子,打造出树桩的纹理和质感?”

    用身体往前微倾的肢体语言来阐明他对我这个说法很感兴趣,罗智中眼睛微眯再舒展开来:“这个,制程工艺上难度系数怎么样?”

    我娓娓而谈:“就以我的经验,我能打包票这个不难实现,但因为这个涉及到制程过繁,容易增加不良率,就成本那一块相对高,所以价格方面必须比普通工艺的提高到30%个点。反正就是,钱到位啥都好搞。”

    “OK。”

    一板一眼的撂下单个字,罗智中淡声继续说:“钱那块好说,你既然认为这是有奔头,那我回头将电子版的资料给你,你尽快弄出样品来给我过目。”

    既然他都允了钱这个我最关注的点,我也不与他啰嗦:“好的。”

    不知道思绪散去别处想些什么,罗智中迟缓一阵才添上几句:“这个案子也还是冯蜜的,她为人有多挑剔,你见识过,刘多安你多上些心。”

    我点头:“行。”

    似乎被我一个字两个字的回应弄得有些不悦,罗智中的表情绷了绷,他大约是忌惮马小妍在场,他没与我翻脸发作。

    估计是因为我们这桌点的东西多,被当成重点客人对待了,不一会儿菜陆陆续续上来,罗智中还挺客气招呼马小妍起筷,我落得自在只管吃吃喝喝。

    吃得很少,每个菜都是浅尝辄止,罗智中很快停住筷子,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全程当我死了似的给马小妍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走了。

    看着摆得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外加还没吃多少的一大锅鱼,我保持着表面的平和,内心却暗暗给罗智中开起了批斗大会。

    我这头就快要把罗智中骂得一地鸡毛,马小妍捞起个几块鱼腩往我的碗里添,说:“嘿,刘总,飞帆泰的老板,长得贼帅贼帅的,看着又成熟稳重礼貌客气,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那么高级的男人呢。就他刚刚给我笑了几趟,老夫的少女心啊,差点没崩坏。”

    我挑着一块鱼肉往嘴里送:“你还是太年轻了。”

    嘴角撇起来,马小妍说:“不过吧,我也就发几秒花痴罢了。像那么高级的男人,就不是为我制定的,我知道自己的圈子在哪里。”

    皱眉,我剔了马小妍一眼:“你咋能那么妄自菲薄哩?”

    给自己弄了根鱼尾,马小妍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我这叫摆得正自己的位置啊。”

    停一小会,马小妍忽然转了个话题:“刘总,今天宝路那个王先生带过来的东西,真全给我了啊?”

    心不在焉的,我嗯了声:“拿去吧。”

    圆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马小妍笑说:“那我把它变卖了,卖多少钱,就跟卖废品的钱混一起,平常给大家同事买下午茶吧。就让我一个人独吞那么多钱,我不好意思吃的。”

    与马小妍同事这么多年,我知道她那股子实在劲有多根深蒂固,她都已经计划好的事儿,我自然是应允:“可行,你看着办就好。”

    喝了一口雪梨汁,马小妍像是大脑被开光了似的,她忽然一副灵光乍现的样子:“刘总,有个事我差点忘记给你说。就前几天,周末吧,我接到了个很奇怪的电话。”

    我的注意力立马被聚起来:“嗯?”

    “看我这榆木脑袋,这忘性大的。”

    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马小妍吐槽完自己,又紧接着说:“就星期六晚上,有个似乎是被人为隐藏的未知号码打给我,那边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总之声音都变形了,就那个人装神弄鬼说啥也不愿意透露他是谁,他就再三问我是不是在品尚上班,是不是干了多少年巴拉巴拉的,我见他关于我的信息都说对了,以为是哪个朋友跟我开玩笑恶作剧,我寻思着把他揪出来,就没马上挂电话,陪着侃了几句。谁知道到后面,那人就提到了你。”

    回想到那个诡异的任性玩偶,再到今天那个不明所以的快递,我的心一个哆嗦,声音被皱褶磕得有些不稳:“这话怎么说?”

    马小妍停住筷子,她一副很认真给我描绘的样子:“就那人,他也没直接说要怎么样,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试探我和你的实质关系。就我的直觉啊,就直觉,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试探我内心深处是不是讨厌你,跟你是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隔阂,就酱。”

    这一波接一波的乱麻,将我的心勒得有些缺氧,我勉强保持平和:“最后呢?”

    “我就跟他打太极啊。他套路我,我想反套路他,想看看他对你藏着啥坏心眼。”

    大喇喇的,马小妍直言不韦:“谁知道,那人精得很,嘴巴很严,扯淡好一阵一丁点有用信息都没留下,他就把电话挂了。因为是未知号码打来的,我根本就没法给回拨过去嘛。忧桑死个人。诶呀,我当时还想马上给你说来着,但是看看都十一点多了,我就没打扰你,后来挂着挂着就忘了,幸亏今天能想起来。”

    我把焦灼深埋,应:“没事,不耽误。估计是有人想恶作剧罢了。”

    却略显忧虑,马小妍说:“刘总,你可别怪我多嘴,我个人认为,这是一起恶意针对,你要是有啥不方便与我说,我觉得你可以跟周总商量下。就我看周总吧,我觉得他还挺靠谱啦。”

    连连嗯了两声,我说:“行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多吃点,这么多东西不吃要浪费了。”

    当然,即使接下来我和马小妍战斗力全开,还是无法改变有一大堆东西被剩下的命运。

    就马小妍这么个皮实的娃,她让服务员拿打包盒过来帮忙打包的同时说买单,然后服务员告知我们,罗智中已经把单买掉了。

    对于罗智中这种作风,我已经习以为常,但在马小妍看来,他这是有绅士风度的表现,马小妍于是对着罗智中又是一顿好夸。

    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半,洗完澡出来我睡意全无,揣着个手机颇有些焦躁困顿,我很想给周唯去个电话,但在纠结拉锯下,我最终把自己的随性压制住。

    这一夜我睡得仍然不太好,六点出头就醒了,再加上收到了飞帆泰新案子的资料,我精神有些恍惚下实在不想再浪费个把小时在路上,我于是给马小妍打了个电话让她盯着点,我则留在家里办公。

    随便喝了瓶牛奶,我开始画图纸,这份需要全情投入的忙碌将我的焦虑和浮躁涤荡了不少,我埋头困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里,抽身出来时已经是十点了。

    我刚伸完懒腰,正巧碰到失联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周唯给我发来了信息,他问我的手背上那块烫伤有没有好点。

    顷刻从萎靡里跳跃出来,我仿佛打了鸡血很快给他回了电话过去,他知道我现在在家里,就问我要不要到他办公室溜溜。

    心里面积压着太多对他的内疚,我总想通过做点什么来释放和挽救自己,挂掉电话我忙淘米煮饭,又跑到楼下生活超市买了一个大菠萝和一堆材料上来,像打仗似的弄菠萝炒饭。

    把那个菠萝掏空填满,我把多余出来的米饭狼吞虎咽掉,再切了好些水果弄了个杂果沙拉,又雷厉风行的把自己收拾个人模狗样,随即风风火火往宝路赶去。

    我刚好掐着下班点到,一出电梯门就见到周唯杵在前台这边,翘首以盼。

    朝我疾疾迎上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埋汰语气:“刘多安,你咋那么慢,你是在跟乌龟蜗牛比赛,你宅心仁厚不愿意赢它们太多所以慢动作等等它们么。”

    我见他的双眸里明显有红血丝洋溢于面,我第一次那么安然接受他的揶揄,把嗓子放轻说人话:“我在家里给你弄饭。”

    说着话,我把提在手上的东西往周唯面前扬了扬。

    没有像以往那样饿死鬼般欣喜若狂,周唯反而是有些抱怨的抓起我的手:“你那个不是弄烫到了嘛,还搞啥饭?我喊你过来,咱们可以出去外面吃咯,你搞啥饭咯?”

    还是对他展现出极大耐性,我淡淡笑:“我这不是有空吗,我就寻思着自己煮的,虽然未必有五星级大厨整得好吃,但至少干净健康吧。我弄的菠萝饭,那个保温盒很久没用了我不知道它的效果咋样,要赶紧吃了别等会凉掉。”

    周唯这丫却诚惶诚恐了:“刘多安,不对头咯。我昨晚没回家,你也没责怪我一声,今天还那么好心给我做饭,你该不会往饭里搁了砒霜,想要一次性解决我吧?”

    我忽然惊觉,我再这么走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路线,难保周唯会看出我的异常,他可能会就此深挖,而我也绷不出的将我这两天以来所有经历过的沮丧和懊恼朝他倒豆子,我太害怕我绷不住的情绪,最终都会变作戳向他的利剑。

    强打起精神,我故作气恼的瞪他一眼:“我好心好意给你弄点吃的,你还那么嫌弃,你这样打击死我的热情,下回我估计连白水蛋都不愿给你煮了。反正我就弄好了,你爱吃不吃吧。”

    腆着无赖笑脸,周唯厚着脸皮:“我吃我吃我吃,我就是没事装装逼,刘多安你不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嘛。”

    把我手里的东西拿过去,周唯揽着我的腰回到了他办公室。

    把东西在茶几上摆开,周唯确定我已经吃过之后,他那些开心看起来是发自真心的:“那刘多安,我要开动了哈。”

    我正要点头应允,刚刚被周唯随手掩上的门,被人猛的从外面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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