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我这边,有些突发状况

    梁思远的深眸里意味浓长,他张嘴:“是周先….是你先生找你。”

    花了大约十来秒,我才将“你先生”这个称呼与周唯渣渣联系起来。

    反应过来之后,我抱着满腔疑问,周渣渣是如何第一时间获悉我和梁思远在一起,我又内心有无名火起,总觉得他故意把电话打到梁思远的手机里来找我,包含着滔天恶意。

    见梁思远已经恢复一脸澄明,他从容望着我,我把手机拿了过来,凑到嘴边:“喂?”

    沉寂几秒的光景,周唯那个傻逼撂了一句:“非常好。”

    靠他祖宗十八代,他说完这几个听起来逼格奇高但是却不知道是要表达啥意思的字,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连连在心里面暗骂,我把手机给梁思远还了回去,强行挽尊:“他那边可能信息不好,通话中断了。”

    梁思远没有马上接住,他说:“多安,你要不要给周…..你先生打个回去?他刚刚给我说,你手机好像是没电了打不通,他有些担心你。不然你给他回个电话,好让他放心。”

    精神分裂患者!有毛病!智障脑残恶心!

    继续腹诽着,用我贫瘠的词汇把周唯往死里骂,我表面上作若无其事状:“不用,他要有什么重要的事,会继续打过来的,他没再打,证明不着急。来,我们接着吃饭呗。”

    言辞间有些暗喻,梁思远隐晦道:“多安,你和你先生的感情真好,你就路上碰巧遇到我,你都第一时间告诉他了,羡煞旁人。”

    靠靠靠靠,这种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的感觉,贼踏马的难受。

    露出迷之尴尬的微笑,我干瘪的:“嘿嘿,别管他了,咱们赶紧接着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所幸梁思远也不是那种情商低到没药救的人,他没继续在周唯的身上死磕,他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说:“多安你多吃点。”

    吃完饭出来,梁思远还想载我一程,我好说歹说前进路离海雅百货也就几步路的光景,我自己走过去就是,省得他待会又得靠边停车啥的耽误时间。

    梁思远拗不过我,他总算走了。

    西乡那边的医院,我是不能去了,我趴在海雅百货的天桥上,用肩膀抵着旁边的凤凰花树急急忙忙百度搜索,最后我选了个离我最近的中医院。

    掐着下午的上班点,我挂的号比较前,没一阵就轮到我了。

    接待我的那个医生姓李,看样子挺和蔼,她跟我确认过我的婚姻状况,以及我已经自己用验孕棒验过之后,她一边刷刷开单,一边与我说:“像做孕检这个,要抽血的话,得空腹。你下午才过来,抽血搞不了,我开单给你,你先去拍个B超…..”

    我没经验,一听到要做检查就蒙逼了,我怕是那个刚刚我声音太轻这个医生没听到,我又硬着头皮厚着脸皮重复道:“医生,这个孩子,我不要的。”

    被我打断,这个李医生脸色仍然平和,她温和说:“你刚刚有说,我知道。你要做手术前,B超检查,白带常规,心电图,肝功能,血液检查等等,都是很有必要的。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这些检查是没法规避的。就比如B超检查,可以由此掌握胎儿的精确月份,胎儿在母体的状况,这些都是必要的,这些钱省不了。”

    丧气滚滚,我整个人焉巴巴得像是随时能匍匐在地上,我弱弱的尴尬一笑:“哦,我不懂这个,那你开单给我吧,谢谢医生。”

    埋下脸去,李医生继续写写划划,她一边对我说:“你去把这些检查做齐活了,拿检查单过来给我看,没问题的话,我会开手术单给你。”

    心乱如麻,我坐在那里两只手胶在一起:“医生我想问问今天还能赶得上手术吗,我住在福田那边比较远。”

    “今天肯定是赶不及了。”

    李医生抬起眼帘来,她的和颜悦色里面带着淡淡严肃:“术前6小时禁进食,禁饮水。还有为了确保手术顺利进行,如果你身体有炎症或者感冒之类的,又或是检查项不过关,都需要往后延期的。这个急不来,你先去做检查,把单给到我看了没问题,再说其他,知道了吧。”

    一个头两个人,我的心更是凌乱不已,我只能听从医生的安排。

    交完钱,我拿着一沓检查单在几个科室游走一圈下来,拿到全部检查结果,已经是下午四点。

    怀揣着忐忑,我把所有检查单放到李医生的面前,等待着她的宣判。

    李医生率先拿起最上面的B超单,她看了一阵,她眉头有些皱起来:“你孕周期是16周+,胎儿发育得很好,胎心搏动也很好,如果你细心一些,大概都能感觉到胎动了。”

    我面如死灰,气势更是一路飘弱,我硬着头皮,为了赶紧结束这凌迟着我心的一切,我扯淡道:“没感觉到,这个孩子我不要的。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我的事业刚刚起步,还没有要孩子的计划,打算过几年再计划。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最快可以什么时候动手术。”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占理一些,也让自己愧疚少一些,我又添几句:“还有,我当时吃了事后药,虽然吐了些出来,但肯定多少还有点。”

    大抵是上了些年纪的原因,再结合她这个职业,这个李医生比一些年轻从业者更是多了些慈悲心吧,她的眉头更是深刻:“吃了事后药孩子也不是不能要,这个得看具体情况。如果是药物影响导致胎儿不良,会在前期生化掉的。这个胎儿真的发育得很好,都成型了。你这又是婚内怀孕,怎么就不要呢?孩子来了就是缘分,事业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再说做人流,对女人的身体伤害也大。我见你,就不像是这么狠心的主,你有些犹豫,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再与你家人商量一下。你要是担心药物影响孩子,后面及时做好排查就好了。你也说过你吃了药就吐了,大概这是天意了,孩子很顽强。”

    本来,我以为我对于这个意外降落的生命,这个无不提醒着我不堪记忆的生命,怀抱着最大的嫌弃,我只想赶紧将它从我的身体剔除出去,我只想赶紧剔除掉它终止罪恶,可临到这里,我闻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再到当我拿到B超单,当我看到下面的结论,看到它正常澎湃着的脉搏跳动,我的动摇超乎我的想象。

    我的灵魂深处,已经有不同的声音在呐喊与拷问,我此时此刻心里面的煎熬就像一茬接一茬的麦穗,它们正低着头凝视着我的良心,正在给我进行着无声却沉重的问责。

    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我怕我会一时冲动,就此决意留下这个代表着我所有不堪与耻辱的生命,我于是把脸埋得更低,我把唇咬得快要沁出血腥味来,我沉着嗓子竭力挤着说:“我考虑得很清楚,麻烦医生你看过没问题,就帮我开单。”

    声音里面倒不至于有什么遗憾,李医生用程式化的口吻:“我先看完所有检查报告。”

    两相沉默下去,空气越发安静,在这般寂静下稍微一丁点的动静效果都特别凸显。而我腹中那个带给我无限困扰的生命,它或者是感受到或有一个残酷无情的手要朝它伸过去,要将它狠狠扼杀,它或是想挣扎着向我的残忍求饶,于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隔着厚厚的皮囊,我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腹部里,似乎有一条顽强的小鱼在吐着泡泡,它还侧向左边轻轻的拱了拱我。

    我如遭遇重锤砸顶,整个人愕然,一时间竟是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时,李医生把所有检查单子抖了抖,她叠放整齐朝我推了过来,她掂起笔来,说:“你的检查全通过了,你赶时间,那我开明天早上的单子给你,你今晚十二点之后别再进食,明天空腹过来医院抽血…..”

    急急忙忙抓起面前的单子,我潦草往自己的包包里面急急塞进去,我用细如蚊鸣的声音匆匆忙忙:“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不打了,我再回去想想,我还需要想一想。”

    蜷缩着身体,我落荒而逃,跑出来离医院大老远的街心公园,我停下来手放在腹间,我忽然难以控制住情绪的倾泻而至,我的眼泪哗一声连绵成灾,我就这样独身一人,迎着冷冽的寒风,哭得跟一只狗似的。

    手颤抖着,我抚着腹部来回游走几圈,我的手指死死咬住衣服用力揪着,我莫名想笑,笑完之后眼泪的势头越来越猛,我坐在环圈花坛的防护台上,双手抱住肩膀,我连连说对不起。

    我搞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说对不起。

    可我由始至终,说了不下十句。

    处在风口的正中心位置,我吹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我做了一个疯狂得毫无理智的决定,我决意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不管它出于什么样的方式来到我的世界,那是它与我的缘分,我不该将成人世界里面的丑陋与恶心这笔账算在它的身上。

    怕下班高峰期被挤着,我选择了打的回福田。

    路况一会塞一会通的,我回到家里,已经将近九点。

    叫了个炖汤和蒸饭的套餐,我强迫着自己吃完之后,我对着联大派给我的那一串亮铮铮的公寓钥匙发愣,我的思维散发到很广,想象力也逐渐走远,我提前设想好自己会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利索,我可能慢慢无法适应奔波的出差不断,我更可能无法支撑得住高强度的工作,我想来想去,我认为我有必要给自己的老板知道这个事。

    毕竟我现在和罗智中的利益,有太多关联。

    委实不好意思与罗智中面对面告知他,发短信要遇到他没有回复,我后面要确定他的意思,又得重提一次,这样很要命的。

    按捺住复杂交织的心情,我拨通了罗智中的电话。

    不冷不热,罗智中淡淡问:“有什么事?”

    握着话筒,我努力好一阵,才想到开场白:“老罗,你昨天给我的那个股权协议书,我可能签不了了。我这边,有些突发状况。”

    罗智中还是没有多余情绪起伏:“哦,什么状况?”

    另外一只手垂下去,我紧握着拳头以此来支撑着自己,我深呼一口气,心一横话就溜到嘴边:“我怀孕了。可能后面接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工作量,怕拖公司后腿。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该给你兜底。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辜负你的期待。”

    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呼吸声,都没有。

    局促不已,我试探性的喊了声:“老罗?你还在吗?”

    “在的,还活着。”

    罗智中淡淡的声音隔着电话波传递过来,里面仿佛沾了万千层的灰,似乎正在急速下沉,他继续说:“周唯的?”

    我还没答,他意味不明笑了笑,又抢先了话语权:“我问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问题,你不用回答。至于你担心的问题,不用担心,联大是正规公司,所有员工都享有法定的生育假,公司这边也会在你特殊期间,给予适当的照顾,你放宽心好了。你也就这个问题是吧?还有别的事吗?”

    稍作迟滞,我应:“没有了….”

    我最后一个“了”字,尾音还没有拉完,罗智中在那头,咚的一声撂了电话。

    听着手机上嘟嘟不断的回响,我万分凌乱,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回程路上,我已经给自己做过心理疏导,我已经全盘接受自己是孕妇的既定事实,我又上网看过,说是熬夜和心情糟糕对胎儿的发育怕是有影响,我就忙不迭的跑去洗澡,又听了些轻音乐来调解心情,睡了个早觉。

    确定了要留下孩子之后,我变得很是玻璃心,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伤到它,我就没自己搞那些行李,我而是找来搬家公司,直接一条龙服务的把我所有零零散散的行李扛到联大为我分配的公寓楼里。

    不敢让自己太劳累,我没敢一下子干太多活,那些行李被我拆分着,用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才收拾利索。

    剩下的假期,我偷摸摸回去之前住的小区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出来送去保养,这捣来捣去的,几天假期一晃而过。

    这天一早,我刚刚回到联大,马小妍就过来给我说,罗智中他找我。

    我看着脚下穿着的平底豆丁鞋,我看着天寒地冻的,左右为难一阵,我硬着头皮去见了罗智中。

    眼睛很毒,罗智中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了我再一次犯了规触碰了他的禁忌,但不知咋的他没跟我计较,他目光挪开就当没看见似的冲我说:“坐。”

    忽然有些摸不清楚他的阵仗,我有些拘谨坐在他对面,我来回搓着手缓和了些紧张,再开口问:“老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罗智中一边刷洗着功夫茶具,他漫不经心的口吻:“这会儿,你的手头上有急着要处理的事吗?”

    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真章,我小心翼翼:“我刚回来,还没去捋正在进行的项目,所以还好。”

    “那好,那我们就先把工作放一边。聊个五毛钱的,就当交流下生活经验。”

    夹了一个小茶杯放到我面前,罗智中又想到什么似的把它夹开,他转而放了个稍微大点的水杯在我面前,并往里面倒注了白开水,他再慢慢抬起眼帘凝视住我,他语速慢慢:“刘多安,在开始给你说别的事之前,请允许我直接表达一下我个人感受。前几天晚上,当你告诉我,你怀孕了这事,我立马对你充满鄙视。这样的感受,一直持续到现在,一直到此时此刻,我仍然对你抱着极端的鄙视。你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没把自己当人看。不管周唯那个小子,他对你到底是何等魅力,你都不该在这样的当口,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局面。这样的你,让我很无语。”

    尴尬难耐,我还是没有勇气对着罗智中豁达说出我怀孕的真正内情,我抓了抓有些发烫的耳垂,干巴巴的:“嗯,好吧。”

    丝毫没有挪开视线的意思,罗智中以更聚集的目光勾住我,他声调低了低:“我说话就是那么直接,如果有引起你的不适,那也是你活该。”

    我更是讪讪然:“我知道,老罗你这是为我好。我能明白的。”

    “并不,我不认为我是想为你好。”

    肩膀稍稍抖了抖,罗智中这才收敛些气势压迫的眼神,他弓曲起手指对着茶几敲了几声:“当然,我今天把你喊过来,重点也不是为了打击你。你好歹是我的学生,你还是个被我从工厂妹一手一脚打造出来的白领丽人,我之前就说过,你是我特别满意的作品,我见不得你好端端的一手好牌打稀巴烂,我见不得你那么愚不可及,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狗屁不如,我有意想帮你捋一捋你和周唯之间的关系,至于我捋过之后,你们如何走向,看你们造化。不用太感激我,也别再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我只是可怜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不想让他还没出生,就存在于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被动成为成年人世界斗争的牺牲品。”

    耿直的狠话就跟一茬接一茬的韭菜似的,罗智中顿了顿,冷不丁转折道:“一个个来,首先,我问你,刘多安你认为,周唯他为什么那么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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