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两只手又是胶合在一块,周唯用力来回搓了好几下,他声线沉下许多:“刘多安你大概选择留下那个孩子的时候,你曾经经历过特别深刻的心理挣扎,那个孩子于你而言带着屈辱的印记,你挣扎过后即使是屈辱到刻骨还是想给孩子一个生的机会。试问一个对生命如此不忍的人,又怎么会狠得下心去做剥夺别人性命这种事?说到底,一切都是我被醋意蒙蔽双眼,是我把自己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被愚蠢麻痹心智作出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来。”

    顿了顿,他忽然眼眶红了:“我就是个傻逼。”

    若是以前,这般状态的周唯或得轻而易举换来我的触动,可经历过那么多风雨更迭,我的心未必已经硬如磐石,然而对着他也暂时无法回到随时随处的柔软,我冷静而从容:“是么,你发现我留下孩子,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我还以为你会分外鄙视我,你觉得我是个疯子,我竟然会没有尊严的留下从屈辱里面萌生出来的麻烦,当然了,最终这个所谓的麻烦,他与我的缘分还是短了。”

    拼命吞咽了一下,周唯猛的摇头:“不会,你经历过刘多惠的事件,你对生命自有不同看法,与其说你这是疯狂,还不如说这是一种慈悲。刘多安你没问题的,是我眼瞎,是我这样眼瞎又手段低劣的下三滥,有些配不上你的。你虽然面上看着比谁都决绝比谁都现实,但在你的守则里面,你有自己的那一把杆秤,你不完美,但这样的你最好了。是我之前眼瞎了,智商也被狗给吃了,一时迷失心智…..”

    我怕他再说下去,我会有些撑不住这表面上的若无其事,我连忙打断他:“停停停,你太大爷的啰里啰嗦了。我听着脑瓜疼到不行。就这么着吧,这个话题终结,我去洗碗。”

    说完,我压根没给周唯哔哔的机会,我抱起栾叠的碟子径直往厨房里去。

    等我像一阵风似的把一切收拾妥当出来,周唯这傻缺从我家茶几上拿了我开了封还没吃上几颗的奶盐瓜子正在死磕着剥皮,他就用手指甲嵌的,剥得挺难的,我看着都觉得手指甲疼。

    我本来想吐槽他几句,不过我转念一想,他要有点活干也是好事,至少这样我可以该干嘛干嘛去,我不用担心这个傻缺坐不住在我家里到处溜。

    鉴于他在大厅,我没穿那条有些清凉的睡裙,我而是拿了套中规中矩的休闲运动装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擦干周边被飘湿的头发,我抖落一身水汽,出来与他说:“这样哈,我先去睡觉了,你在这里不要乱看乱翻我那些东西。”

    抬眼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周唯用小心翼翼的半玩笑语气:“还早咯,刘多安你之前都不是那么早睡的人,你是不是懒得招呼我了。我不用招呼的咯,我建议你要看电视看你的,就当我不存在咯。”

    好吧,就算他说的这话里,有一半半是对的,我厉色道:“懒你大爷,我刚刚给你包了顿晚饭,就我这样的待客之道,你还有什么好哔哔的?就你话多,这建议那建议的,你算哪亩蒜了你。”

    有些讪讪然,周唯笑得窘迫:“我小人之心咯。那刘多安你去休息,我在外面给你当保镖咯。”

    “切。”

    对他嗤之以鼻,我说:“你这样的弱鸡就好好坐着你的轮椅吧你,冯闻斌要真来,你在外面收到风就赶紧通知我,我好跑去厨房拿菜刀,你到时候就给我鼓掌壮胆看着就行,冯闻斌要真敢对我咋的,我就敢动手剁了他。同理,你以后要是哪天又发神经,我不会像上次那样被你整懵逼了完全被杀得措手不及,我大概会先偷偷给你喂点药,等你晕得要死要死的时候,直接一刀结束你。”

    被我侃得有些接不住,周唯的笑容就像是刚刚从冰箱里冻过一样,僵崩崩的,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嘿嘿,给我一万个胆也不敢再那样对你了嘛。况且我爷爷说了以后我敢再作妖,他不用你动手,就会把我拎回去再教育。”

    话多到不行不行的,周唯话锋一转,随即又开辟出一个新的话题来:“欸呀老实说咯刘多安,你咋就跟那老头子关系这么好了,他处处向着你啊,这几天在医院说没几句就骂我,让我以后对你好点,我就纳了闷了,他到底是你爷爷,还是我爷爷了。纳闷啊纳闷。”

    我懒得去揣测周唯这话里有没有刻意讨好的成分,他是不是故意用这样套路告知我,这一次我若是与他重新交往,那是获得了他家里最核心人物的认可,我关注的点在别处。

    眼睛微眯,我横扫他一眼:“哟呵,听你这话说的,你似乎和你爷爷关系好了些?怎么,你不恨他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而你以前又没有刻意在我面前演戏的话,前阵子你可是很恨他的。”

    “我都已然快死过一趟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脸色如常,周唯声音略显黯淡:“其实,我对他究竟是苛刻了。我当初只自私想到我失去了我爸,我没有想过那老头子是丧子,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终更难受。老头子,他当初没有出手阻挠周天权和毛洁琼的结合,他也为此付出许多煎熬与为难。他能怎么办,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他遵从最直接的亲子关系作出的选择,虽然那个选择有些违背伦理纲常,可他走出去,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老头子,他其实前些年从公司退下来之后,他很喜欢社交的,他时常约一些老朋友下下棋喝喝茶啥的,就这两三年,他都不出去了,他也很孤独。我还是放过他吧。”

    这一回,我是有些触动了,不过我还能按捺得住,我轻描淡写的口吻:“哦,你想开就行。”

    我寻思我再这么站下去,周唯指不准还可以继续掰出连环的话题来,我连忙又添一句:“我困了,睡觉去。”

    不给他继续扯淡的机会,我说话就迅速转身步进卧室,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并且迅速插上了门栓。

    特别平静,我压根没有因为周唯那丫在我家大厅里面就各种复杂心情各种辗转反侧,我就开了个床头灯,半卧在那里刷了一小会微博,感觉自己来了困意,倒下就睡得跟猪似的了。

    没有梦境侵扰,我睡得正痛快,忽然有一个刺耳的闷响从外面传来,我被惊醒过来,我懵了几秒终于想起啥似的,我飞快拨掉被子爬下床随手抄起旁边的带着铁块底座的台灯,箭步冲出大厅。

    然而我压根就没有大干一场的机会,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被周唯预测他会来的冯闻斌,被俩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摁在地上,他正咬牙切齿看着周唯,对峙着。

    似乎被我的闯出破坏了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冯闻斌的视线忽然朝我掠过来,他瞪着我磨牙凿齿,啐出几个字:“婊子!贱货!”

    我可能是有毛病,同样的话,我总觉得从年纪大的人嘴里面迸溅出来,总比与我年纪相仿的人说得还要言重,总之我被这个年纪大我一圈的老男人骂得一阵阵恶寒反胃,我差点没忍住,就想上去踹他几脚。

    但还好,我已经从惺忪里面彻底清醒过来,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还是别掺和的好,再说我不想跟这个猥琐的人渣有任何肢体上接触。

    就在我权衡间,周唯眉头皱到极深,他眼里重现阴冷,他冷冷道:“给他点颜色看看。”

    盘在冯闻斌前面的那个男人,眼睛都不眨巴一下,他循着周唯的发号施令,用手吊着勾起冯闻斌的双臂往后面狠狠拗了拗,他又一个用力往后扯。

    随着一个关节脱盘发出来的声响,冯闻斌随之惨叫连连,他那一声声的鬼叫鬼叫冲入我的耳中,震得我耳膜生痛。

    我当然确定我这个房子隔音也不错,但冯闻斌叫得那么大声,这样难免会吵到外面邻居,我于是用手戳了戳周唯的轮椅挡板上:“那个啥,他这样鬼叫鬼叫的,把这个楼层邻居吵醒了咋整,人家以为这里干啥了报警咋整?”

    “没事。”

    侧脸转向我,周唯仰起脸来:“这个楼层的邻居,全中了珠海长隆的旅游套票,全出发了,没人在的,刘多安你不用担心咯。”

    温声细语,周唯特别平静:“刘多安你要是困,继续回去睡觉,这里有我。”

    卧槽,我这是心有多大,才能在这种时候跑回去继续睡觉啊啊啊啊。

    见他气场那么稳,我不想输了阵势,于是尽管我心里挺七上八下的,我还是装作泰然自若的模样,说:“我现在贼精神睡不好,你不用管我,我就一旁看看热闹。”

    点头,周唯说:“那也行咯,刘多安你拿个椅子过来坐着看,就这样站着,多累脚。”

    拿个椅子就十几秒的事儿,我不想在这茬上各种掰,我就顺势拉过最近的一把,一屁股给坐下了。

    又看了我一小会,周唯慢悠悠把视线落回到冯闻斌的身上,他不咸不淡说:“你再不好好说话,就该缺胳膊断腿了。”

    被痛逼出眼泪来,失去那些金钱地位堆积出来的架势之后,冯闻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男人,他双眼浑浊,视线漂移着好不容易才聚焦在周唯的身上,他或是刚刚从高枝跌落,他还不能把他的姿态适当放低点,他不识时务的转瞪着周唯:“周唯你这个兔崽子,我怎么着也是你长辈,你这样以下犯上,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了!”

    冷淡在眉宇间弥散开来,周唯凛然:“我本想暂时与你和平共处,是你要作死。既然你想死,我自然要送你去死,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这两年,对我的关照。”

    最后两字,周唯咬得语音稍重,但凡是个稍微有些智商的人,都能听懂那其中的反意味,然而冯闻斌不知是落魄平阳导致智商也下线还是不愿面对现实,他想强行加戏,他掐着周唯这话茬:“你这臭小子,我和你爸几十年情谊,他都走这么久了,我还遵循着那些情谊对你照顾有加,你这个臭小子,知道我关照你,你还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翻脸,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你爸!你这是要陷他不义!你这臭小子,干什么事之前,就不能过过脑子了。”

    身体微微一僵,周唯迅速恢复如常,他没有要与冯闻斌继续周旋下去的意思,他冷笑:“冯闻斌,你的戏份很足,这个我承认。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演,就顶顶没有意思了。”

    或是还想垂死挣扎,想要在气势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冯闻斌并未就此收声,他反而是音量更高:“我好声好气与你说,你一点不懂反省和领情,那就别怪我说话不留情面。你爸没死的时候,他不管怎么着都要给我半分薄面,至于你这臭小子,你是非要踩碎你爸的颜面,也要与我作对,你就不怕你爸的棺材板摁不住,他死不瞑目要崩起来打死你这个臭小子…..”

    眉宇间皱褶连绵成丛林生生不息,周唯眸中阴冷更浓,他拧着嘴巴低喝:“冯闻斌你踏马的不要再提我爸!他不需要你这样虚情假意的所谓朋友!你要敢再提他一字,我就敢把你的手剁下来喂狗!你若不信,你大可以再提提看。”

    尽管周唯声音已经压了些,但他衔带出来的低气压氛围,如同沉山压顶般,使得我这个局外人都心有余悸,而很明显冯闻斌这个已经从高处落魄到地面的人,这个已经无法再掌控全场的人,他终是心生胆怯,他再开腔语气已经软了不止一度半度,他还不要脸的攀起关系来:“我没有对谁不敬的意思,小唯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你冯伯伯的苦心。虽然我一直不太爱高调宣扬,但我对你这个世侄,是很关注同时也很关心的。尽管你和智中,都是我故友遗留下来的孩子,我还是最关心你,最希望你能有一番大成就的。小唯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苦心的。我很多时候都是想你好,真的小唯,我是想你好?”

    视线挪过来,迅速扫我一眼又别回去,周唯在迟滞间似乎有拿捏和权衡了片刻,他才掷地有声:“想我好?冯闻斌你想我好,所以你煞费苦心捏造了一大堆的假证,来给我证实我的妻子对我不忠不义,你这不遗余力的引导我置身在仇视的漩涡,害我家庭破碎害我无家可依,你这是为我好?恕我愚钝,我不知道我这样能好到哪里去。”

    随着周唯情绪越发波动,冯闻斌大抵是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压迫,他乱了思路,他完全忘了不久前他才因为骂了我被周唯使人拗断了手,他这一次又把矛头直戳我身上。

    他摇晃着头,把被痛感逼出来的冷汗甩掉一些,他朝我投来一瞥,说:“小唯,你不要被刘多安这个女人骗了。我对她的底子一清二楚,她没来深圳那一阵就是一个捡破烂的垃圾妹,她睡了很多次天桥,早不知跟多少个流浪汉玩过了。后来她到深圳,刚开始就是一个厂妹,她是攀上智中,把自己卖给智中,才换来脱胎换骨,她靠着智中的扶持才慢慢漂白自己,但她不管怎么漂,都无法把她那些肮脏的过去漂干净,像她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你。”

    或是见周唯并未打断他,冯闻斌洋洋自得认为他这些浑话凑效,他更是卖力的编织台词,他把那副关系牌打得溜溜的:“你爸他临走之前,时常与我电话谈心,他提及到你,他话里行间对你十分关心,他向我表达希望你往后可以找一个足够般配得起你的女子这样美好愿望,他还半认真半玩笑让我帮你留意,我当时答应过,无奈那段时间我太忙,又物色到不能足够好的女孩,就暂时搁置。你爸不幸壮年早逝,我没有达成对他承诺。我内心十分愧疚与遗憾,我更不忍看世侄你被那种目的不纯意图不轨的女人蒙骗,我也就是对你提个醒而已,我并没有为此作出特别过分的事,世侄你是误会我了。至于上次我找刘多安这事,我本不愿与世侄你起冲突伤了和气,可我看你着实对刘多安这种低层次的女人维护不已,我很焦灼,我一时情急之下,才乱说话。我的目的就是想要你能从刘多安的温柔乡里面醒悟过来,但世侄你太冲动,一下子就搞掉自己一个手指,害得我很是内疚,那个…..”

    面对着冯闻斌的忽然断片,周唯冷哼一声:“怎么,编不下去了?”

    “我已经给够你编瞎话为自己辩白的时间,既然你没法继续,那就轮到我说了。”

    将身体往上提了提,周唯的声音倏忽一沉:“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吧,参与误导我这件事的,除了你,冯蜜,陈国全,还有谁。但凡你说的有个标点符号我不满意,不仅仅是你,你那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融了的宝贝儿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摔倒了就别指望着还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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