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2 章 遮望眼

    “娘娘您在说什么?”琉依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扑通跪在顾鸿芊腿边“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奴婢查过了,皇贵妃只是长得像而已。”

    “长得像?”顾鸿芊几乎咬碎了银牙“今日,哀家在她腕上看到了两颗流星珠,那珠子是天外来石,千百年来只此一次,被神都萨满一分为二,一颗给了昭禾长公主,一颗便是给了她秦暮南,如今这两颗珠子分明都戴在那丫头手上,还能作何解释!”

    流星石?百年前坠落在南境的天外飞石?

    琉依少时便听过那颗诡异的石头,带着火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南境的一处荒原上。自那开始,那处寸草不生的原地月余之间花草遍布,无比丰茂。南境的老伯阳侯在先帝登基大典之时献上此石,后被来自额尔古纳的神都萨满在摘星台供奉整整五年,才打磨成珠送与了当朝最尊贵的两位公主。

    那珠子看似其貌不扬,其实暗藏玄机,颜色浅一些的珠子置于月光下会在其中看到一条银河,深一些的那颗日光下则可看到日月同辉。

    本是极好的寓意,可讽刺的是这两颗珠子的主人却都没能得到好下场。

    琉依不信这天底下会有如此诡异之事,当年秦暮南的尸体是她亲眼看着抬出的盛府,当时那肚子分明高高隆起……

    “娘娘,绝无可能,人都死了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琉依回忆道“秦暮南的尸首是大少爷收的也是少爷葬的,会不会是大少爷将那珠子摘下来留在身边,如今瞧着皇贵妃长得和秦暮南有些相似,也将珠子送与了她,像太皇太后那般。”

    顾鸿芊整个人精神恍惚,草木皆兵,眼睛直突突的看向琉依“是呀,不然为何皇贵妃入宫如此久不来找哀家寻仇,方才我提起阿南,还用那幅画来试探她,她却毫无反应。”

    “太后娘娘万不可在此等时候自乱了阵脚。”琉依紧握住太后发颤的手,一再提醒。中文网

    顾鸿芊却已由心底生出一抹恐惧,尤其是一次次的回想起皇贵妃的眉眼长相,行径做派,一颦一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顾鸿芊恐惧到喉头发涩,嫉恨到浑身发冷。

    她拼尽全力压制住心底的几多情绪“这天底下唯有一人,只有那人可以证明皇贵妃的身份。”

    听闻此言,琉依撑直身子朝前挪了挪。

    顾鸿芊顺势俯下身低声吩咐了几句。

    琉依点头应下,站起身依旧紧握着顾鸿芊冰凉的手“奴婢扶太后回宫吧,这里阴冷,还是莫要久留了。”

    顾鸿芊缓缓心神,就着那双手的力道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

    本来没打算陪赵倾城用午膳,但岳惜岚离宫的早,她便亲自提着盅汤去了勤政殿,赵倾城果然推了手上的政务好生用了半个时辰的膳。

    瞧见陛下膳食用的多,春满也跟着高兴,所以一听盛澈要将阿进借走为她挪种几株花,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好生叮嘱阿进要尽心伺候。

    阿进以为是要去交泰殿种花,哪知拐了几个宫道被带去了御花园一处不起眼的花圃。

    盛澈朝远处角落一指“就那簇,给我移几株到交泰殿。”

    阿进忙跑过去打量,蹲下身扒来扒去,不多时又折了回来。

    “娘娘,这花名为蓝雪见,是多年生的南方草木,得压枝扦插,那簇看着长的多,就一棵母株,奴才本事小,怕移死了。”

    “南方草木?”盛澈有些不解“既是南方草木怎么在上京长得如此茂盛?”

    阿进回道“许是种这花的司植本事大,又或者这株蓝雪见耐活,看它那根茎都裂纹了,指不定比奴才的年纪都大哪!”

    “所以今儿是移不去交泰殿了?”

    “娘娘莫急,奴才明日一早便去内务府寻一个经验老道的司植打问打问,定有法子移到交泰殿的。”

    盛澈从荷包里摸出几片金叶子,赏给了阿进。

    “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阿进双手捧着赏赐连连谢恩。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办的妥妥帖帖。”

    盛澈顿了顿“到时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从前宫里谁喜欢这蓝雪见。”

    瞧着盛澈性子好又给了赏,阿进胆子便大了些“娘娘为何要问这个?”

    盛澈望着那簇花,心中莫名涌动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你方才也说了这花本不该长在上京,我就是有些想知道是谁如此有眼光,与我喜欢同样的花。”

    “欸,到时奴才一定帮娘娘问上一问。”阿进笑嘻嘻的应和。

    这事阿进果然放在了心上,第二日一早便过来了,当时盛澈还没起身,他便留下话托惜错姑姑转达,说他朝司植打问了,得等个阴天的日子移栽才能活下来,所以等下一个阴雨天,他便去移花。

    上京的夏日绵长,太阳总是一早出来,在天上一待就是五六个时辰,贪看这繁华的帝都盛景,一日两日过去了,也不见个阴雨天。

    蜀地倒是连日大雨,顾牧和居住在一处别致的山涧园林,时不时有几位陌生面孔拜访,身披雨蓑,头打油伞,却依旧湿了半副衣袍。

    一日,一黑衣男子浑身透雨的深夜敲响了别院的朱红漆门。

    别致清幽的紫竹书房内,顾牧和手中紧握着一封浸了雨水的密信,问向来人。

    “那人可曾与太后相见?”

    来人回禀道“主子离京之时命属下盯紧皇宫动向,这信还未来得及送进宫便被属下的人截获,因宫中没传出消息,所以那人并未现身。”

    顾牧和的目光凝注在密信之上,许久之后,沉声道“回京!”

    “蜀地之事还未告终,主子此时回上京的话恐怕……”

    顾牧和出声打断跪在地上的人,“该查的已经查清,只等证据送到陛下手中,我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即刻备马!”

    “属下遵命。”

    ……

    上京如今正值炎夏,日头晒得草都打蔫了,赵倾城借口天气太热,驾马去余县恐会中暑,便硬是将盛澈留在宫中陪他。

    盛澈掐算着日子,离与申屠的十日之约还有两日的光景,正想着到了那日该找个什么借口出宫一趟。

    申屠府在城内,便推说是去看一看病了的陈老将军,那赵倾城会不会也要跟着?

    她在勤政殿来来回回兜转了几圈,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然后端了碗消暑的冰酪凑到御案前。

    “听闻这几日鲁东连日暴雨有一处河坝决堤了,冲垮了许多农田,那豫鲁巡抚这几日不得来请罪述职?”

    赵倾城正低头批奏,淡淡嗯了一声。

    “那具体是何时呀,明日还是后日?”

    赵倾城手中的朱砂笔一顿,抬头看向案旁站着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盛澈不自在的扯扯裙摆的褶皱,又将冰酪推的离他近了些。

    “快尝尝,冰化了就不好喝了。”

    赵倾城并未将目光移到冰酪上,而是将腿从御案下移了出来,拍了拍。

    “如此热的天,靠一起多不舒服。”

    盛澈只是就事论事,哪知话才刚落就见赵倾城蹙起了眉头。

    她二话没说,像是只兔子一样蹿到了他怀里,好言好语的找补“不过在你怀里,再热我也是要靠一靠的。”

    这话赵倾城很是受用,伸手轻轻捻动她的耳垂,温声道“应是后日。”

    “后日呀!”

    刚好是与申屠约好的那天,天助我也。

    盛澈嘴角暗暗扯了个笑,将冰酪端起来送到他唇边“你实在是辛苦,快些消消暑。”

    赵倾城垂眸看向碗里晶莹剔透的冰镇葡萄,不紧不慢道“喂我。”

    “我这不就是在喂你。”盛澈不明其意,又将冰碗凑近了些。

    那冰碗都抵到他唇上了,阵阵凉意传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我喂你。”

    话落,赵倾城拿起冰碗里的玉勺,舀了一颗葡萄送进口中,又即刻俯身凑近。

    两人唇瓣相抵,一颗带着凉意的葡萄撬开了盛澈的唇瓣,接着便是绵长热忱的亲吻。

    葡萄的味道没尝出来,倒是胸闷气短了许久。

    直到殿外有人求见,盛澈才端着那碗冰酪逃出魔掌,人恍恍惚惚的走到廊下时,春满还凑上前来问这冰酪是不是不合胃口,怎么都化了也没见主子们吃上一口。

    盛澈想说,吃了,没看到少了颗葡萄吗!

    她没好气的将碗塞进春满手中,顺口问道“方才进殿的那位大人从来没见过,是新上任的?”

    “回娘娘的话,不是什么官员,是顾相府中的手下。”

    “顾相回京了?”

    本以为舅舅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回京,没想到蜀地的事竟查的如此顺利。

    “那怎么没见顾相进宫?”她追问道。

    春满道“奴才哪晓得这些,也许是顾相命人先行回京复命,他人还没来得及回吧。”

    “说的也对,有可能是让手下来禀报一下进展而已。”盛澈边说便往外走,春满赶忙跟上。

    “娘娘怎么走了,陛下见完里面的人还要娘娘陪着哪。”

    “不了不了,”盛澈连连摆手“告诉陛下我先回交泰殿歇着,晚膳就不奉陪了。”

    “那怎么行哪娘娘,”春满步子跟的那叫一个紧“娘娘不知会一声就走,陛下定会朝奴才发脾气的。”

    “我这不是知会你了吗。”她继续往前走。

    “您得亲自知会陛下才成哪我的娘娘!”春满就差跪在地上求了。

    盛澈终于刹住脚,长长叹了口气。

    “那我去乾清殿歇着总成了吧,就几步路的功夫,等陛下忙完我们一同在那用晚膳。”

    春满喜笑颜开,忙上前带路“这鬼天气,热的厉害,奴才这就命人多搬几缸冰块去乾清殿给娘娘消暑。”

    ……

    子夜时分,城中一处偏僻的青砖小院内隐约传出几声刀剑相戈的声响,不消几息又淹没进沉寂的夜色之中。

    一黑衣男子将染血的刀收进鞘中,上前查看那人身份后,走出内室禀报。

    “主子,属下已确认身份,是传信之人无疑。”说着,递上从尸首衣衫中搜出的书信。

    那信自皇宫中送出,却是出自顾牧和之手。

    因为他要引蛇出洞。

    顾牧和将信收起,下令道“将尸体处置干净,再去追查他在上京是否还有同党。”

    “属下遵命。”

    月洒西窗,万籁俱寂。

    顾牧和欲先行离开此处,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眸色微颤。

    “兄长,鸿芊在此等候多时了!”

    清皎的月光下,顾牧和将院中之人的神色瞧得分明。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中了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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