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暂合作

    谢渊彻夜不寐带着玄铁骑在京城外范围内搜索,许舟月窝在简陋的柴房,小小一团,睡得正香。

    天微微泛白,谢渊面色阴沉地回了府,沿路清扫的下人见他一袭绯红的喜服,也挡不住一身的戾气与肃杀,宛如地狱修罗。

    一时间府中人皆知今日世子心情不佳,做事需得再三谨慎,不可马虎犯错,惹了主子不高兴。

    荣麟堂,兽形鎏金三足铜香炉中安神香燃得正好,烟雾渺渺,盘旋而起,谢渊依旧心神难宁,拧着眉心。

    昨夜没有寻到关于许舟月的出逃的一切蛛丝马迹,到底忽略了些什么?

    “世子妃失踪之事切勿让旁人得知。”

    谢渊切夜未眠,且来回奔波,发丝有些凌乱,眼中有血丝,可眼神依旧凌厉。

    “是,昨夜镇国公府丢了些珍宝,世子派属下追查。”

    “世子妃有何消息立刻禀报。”

    侍从应到,恭敬地退了出去。谢渊饮了口热茶,仰躺在黄花梨太师椅,回忆起昨夜见到的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正想着,外面的侍卫通传“世子,孟夫人求见。”

    谢渊一怔,孟清姝对于他来说已是几年未见了,想必昨夜他未去珞兰院便慌了吧。

    经过前世他万分清楚孟清姝的嘴脸,可现暂且不动她,一来不想这么便宜她,二来上辈子她不知何时与南璃人勾结在一起还未能查清,只能将其放在他自己身边监视着。

    且孟清姝到底了解许舟月些,也许有意外所获。

    他淡淡应允了。

    沉重的紫木雕花门一开一闭,孟清姝清丽的面庞出现,她双目秋波,含着情意看一眼谢渊,又低下头,露出一抹白皙的脖颈。

    她提着沉重的圆形食盒,盈盈福身,腰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妾参见世子。”

    谢渊轻轻嗯了声,手敷衍一挥,示意孟清姝起身。见她勾唇轻笑,缓缓直起身将食盒中的珍馐,陈列在他面前的黄木梨花书桌上。

    谢渊冷着脸,未动,孟清姝猜想他为了许舟月失踪之事而烦心,眼中笑意更深了些,殷勤地用公筷给谢渊布菜。

    “世子,这莲叶羹清香袭人,您尝尝,荷叶是今早妾采下来的,很鲜。”

    话落,她微微颔首,含情秋眸中略显踌躇之意,欲说还休。

    谢渊余光扫到孟清姝欲言又止的模样,黑眸中划过一丝讥笑,道“孟夫人想说甚直言便是。”

    这话正中孟清姝下怀,她跪下哀求道“请世子饶恕舟月,她从小流落在外,在侯府爹娘又格外宠爱,才让她如此任性,竟在新婚夜离开……都是妾这个做姊妹的没有看住她,才让她闯此大祸。请世子念在舟月年幼的份上,饶她一命,妾愿为世子做任何事。”

    熟悉的挑拨离间的味道,谢渊眉一挑,知孟清姝要开始作妖了,眸色越发深沉,指尖扣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顺着孟清姝的话,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回世子,今早妾去找舟月时发现的。”

    她早间去看许舟月,发现许舟月不见,欣喜若狂。

    许舟月一世不归,凭她的本事也能坐上正妃之位;若是许舟月回来,她便可借机大做文章,许舟月将会被休弃,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得利的依旧是她。

    许舟月最好死在外面,省她不少功夫。

    孟清姝低着头,眼中划过一丝狠毒,面上却低低啜泣。

    这番惺惺作态,若是不了解孟清姝的人,恐怕都会以为她是真心为姊妹,甚至不惜倾尽所有之人。

    谢渊洞悉孟清姝所心思,眼中嘲讽更甚,瞧着啜泣的孟清姝越发觉得她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前世他一直以为孟清姝如幼时那般纯良,才被她欺骗。

    “你的意思是说许舟月是行为乖背,肆意妄为,全然不顾侯府与镇国公府的名誉之人。”

    “妾不是这个意思,妾从小与舟月情同姐妹,知舟月只是任性了些,又自幼未在母亲身边教导,才会做出此事。”

    孟清姝伏地不起,道“请世子念着舟月是初犯,饶她这一次吧。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妾愿意做任何事赎罪。”

    “你对许舟月当真是好。”

    孟清姝一喜,竭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又哀求几句。她想这次许舟月在世子的形象就如粗鄙的村姑一般,而她则是能为姊妹奋不顾身之人,世子不仅会高看她一眼,凭着两人幼时的情谊也不会真罚她。

    “既然如此,你便去院中跪着,许舟月一日不回,你便跪一日,两日不回,你便跪两日。许舟月何时归来,你便何时起身。”

    头顶轻轻飘飘地声音传来,孟清姝神色有些难以置信,瞬间压住情绪,仰起楚楚可怜的小脸,像是被雨打过的海棠花般娇弱,道“世子,既然如此,妾便替舟月受此罚,还望世子能宽恕舟月。”

    谢渊黑眸中划过得逞之色,微微翘起唇角,抿了一口茶,他就知孟清姝一定会接受。

    谢渊瞧着她柔弱娇气却故作坚强的模样无动于衷,甚至嗤之以鼻。他猜孟清姝跪着没几刻便会晕倒。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冲门口的侍从吩咐道“孟夫人身子娇弱,且让府医侯着,在备上写冰水,外头太阳毒,中暑有用处。”

    他说着话时,余光一直瞟向孟清姝的背影,如他所料,孟清姝闻言背影一僵,走出去的步调哪里还有来时的轻巧有序。

    谢渊冷嗤出声,让下人将这些膳食撤掉,去内室重新换了件衣袍,又让侍从将子衿带上来问话。

    他回忆偏院的一切,总觉着这子衿有问题。

    半日过去,外面时不时传来丫鬟的惊呼,泼水声一阵接着一阵。

    “让厨房备好冰水,务必满足孟夫人的心愿。”

    谢渊低沉的声音从室内传来,许舟月微佝偻着背,低着头,蓬松的黑发将她精致的容颜隐去,平平无奇又恭敬谦卑的模样,端着一盆冰水,跟着婢女道了声“是”。

    她偷偷抬眸看着唇摇摇欲坠,像是从水中打捞起来的孟清姝,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孟清姝,前世的头号死敌。

    她方才听婢女说孟清姝被谢渊罚,便自告奋勇接了有些不想晒太阳的侍女送冰水的活,来看看孟清姝罚跪的样子,顺便在感受下泼孟清姝冷水是何滋味。

    上辈子她脓包了些,孟清姝一直顺风顺水,何时被罚过?

    许舟月头次觉得谢渊阴晴不定、不按常理的性子也不错。

    烈日炎炎,她在檐下瞧着孟清姝摇晃的身子,默数着数,终于府医叫她一声。

    许舟月端着沉甸甸的一盆水,走在离孟清姝稍远的地方,用力一泼。孟清姝簪花被打落在地,发髻也歪斜不少,呛得说不出话。

    侍女兰欣护着主子,横眉怒视“你站那么远是想泼死我们主子吗?”

    许舟月头埋着,无辜又憨厚,“管事妈妈说下等奴才要离主子两仗远才行。”

    泼了死敌一身水,许舟月一日的神清气爽。

    她晚膳时打听了下,才得知昨日府中失窃,管家下了令,未寻到失窃之物任何人皆不得擅自离府。而她失踪的消息无人得知,她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起初她以为她在府中还是个人,现在好了,连人都不算。

    许舟月入睡之际,发觉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不见了,这是她流落在乡下,一个女子增给她的,陪伴她多年,意义非凡。眉一皱,猜想应是昨夜换繁琐的嫁衣,遗落在偏院了,趁着夜色摸了回偏院。

    廖无人烟的偏院在月光下,青瓦上泛着冷光,甚是瘆人,许舟月有些惧意,下意识抓住腰间的平安符,结果抓了空。

    叹了叹气,没有平安符她着实不安心。

    她进屋之后曲着身子,就着摇曳的烛火在地面摸索,鼻翼翕动,在灰尘裹挟着霉味的气息中嗅出一丝桃花酿醇香的酒味。

    许舟月心中一凌,站直身子,将白烛往前举举,床榻上拱起的一团曝露出来,她紧了紧手中的白烛,踌躇在原地。

    谢渊蒙在被褥里动了动,眼神迷离,觉着面前有熟悉的人影,揉了揉眼,视线仿佛清明了些,那人影与记忆的背影重合起来。

    真是个好梦。

    许舟月应是恨毒了他,那么些年都未入过他的梦,今日如此甚好。

    他痴痴地笑了,心却像被谁紧紧攒着似的,疼极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许舟月第一次唤他夫君的场景,连她脸颊上淡淡的殷红都如此清晰。

    他对她其实有情,只是未曾察觉。

    “对不起。”

    平日压在心底的话,在梦里终能说个干净。

    谢渊盖在被褥下的呢喃,许舟月未完全听明白,她只肯定床上有活人!

    鬼使神差的,她一步一步靠近,撩开被褥,鼻尖的酒香浓郁了些,看着熟悉的容颜,她一顿,尤其看男人长睫上还未抖落的泪珠,她神色不解更甚。

    谢渊无疑是她见过容貌最出色的男子,连落泪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不枉她因颜跳了几年的火坑。

    许舟月不由伸出指尖想去拭泪,但在清醒过来,手僵在半空,突觉手腕一紧,顺着视线看去,谢渊凝视她,目光含着情,说了句“对不起。”

    许舟月将惊呼咽下,手腕用力挣扎。

    她不知这句话对谁说,反正肯定不会对她说。且明明知道她失踪了,还只派人去找什么劳什子珍宝,深夜跑到她的偏院喝酒!

    简直欺人太甚!

    许舟月挣扎得更狠了,禁锢手腕的力量也大了,另一手的烛火掉了在地,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一声男人的闷哼声在静谧的偏院明显。

    许舟月活动活动手腕,睨着倒在床上的谢渊撇撇嘴,起初他还以为谢渊带着护卫不敢下手,但两人推搡这么久都没来人,她毫不犹豫地打晕醉酒的谢渊。

    她知谢渊武力高强,猜不准他多久会醒,于是捡起那截白烛离开此处,等明日再找机会来。

    翌日,谢渊悠悠醒来,脖颈一处有些刺痛,他疑惑地眯起眼,抬手轻抚侧颈。

    昨日未寻到许舟月的踪迹,一时烦躁,喝些酒无意识地走这里,躺在榻上,上面沾染的气息,令他安心又缱绻。

    他入睡后,仿佛梦见了许舟月想轻抚他的脸。

    谢渊上扬的嘴角,不过想到许舟月未归,目光一暗。

    翻身下床,一个东西掉在他脚边,是一枚有些旧的平安符。

    谢渊眸中翻起波澜。

    他上辈子带兵出征送,许舟月送了这枚平安符给他,并且告诉他这枚符陪伴她渡过诸多劫难,很灵验,且对她意义非凡,让他妥善保管。

    谢渊不可能认错这符,许舟月死后,他视其为珍宝。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心中跳出一个念头——昨夜也许不是梦,也许许舟月在府中找这枚平安符。

    谢渊将这枚符小心放近衣襟中,大步流星荣麟堂,看到随从邵辉,吩咐着府外先暂且放下,你马上去查查府中可有新来的人或者莫名多出来的人。”

    “…是。”

    午时后,许舟月在东厨打扫的正好,管事妈妈却让她清理嘉月阁。

    她前世并未进过那院落,在梦境中偶尔路过瞥到那古色古香的阁楼顶以及倚出白墙盛绽的海棠花。

    许舟月将信将疑地推门进去,看着院内十多个婢女,行礼齐声道“世子妃”,吓得她差点没站稳。

    她握紧扫帚“各位姐姐认错人了,俺可不是世子妃。”

    婢女们却依旧保持原样,许舟月转身就跑,立刻有侍卫拦住她。

    “世子妃,世子在正厅等您,要将符归还给您。”

    许舟月心中沸腾的反抗冷却了,扔掉扫帚进了正厅。

    谢渊一身玄衣,负手站在窗棂边,一身清冷,连勾人的泪痣也变得冷厉。他身形挺拔,有天生属于世家贵胄的凌厉与压迫,在加上战事的淬炼,更加具有侵略性。

    许舟月有惧意,但错不在她,于是挺直脊背,挑起下颌,“世子可将平安符物归原主了吗?”

    谢渊转过头来,与许舟月对上眼。面前的小姑娘肌肤黝黑,双眼干净清澈,看向他的眼神冷漠,不同与上一世的温顺,他有些不习惯,故作淡定地将平安符推过去。

    “想来世子已经看到那张休书了,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谢渊眉一凌,想让许舟月反抗适可而止,有觉着她正在气头上,如此不妥,便轻声道“下月中旬,父亲和母亲回朝,他们最想见见你。”

    他想着许舟月还未如前世那般对他一往情深,只要多给他一月的时日,她定会对他死心塌地。

    谢渊心中笃定极了,而许舟月想也不想拒绝。

    他有道“你父亲母亲看重两家结亲,倘若新婚没几日便和离,不仅你父亲母亲会不喜,也会影响你和侯府的名誉。我们可以合作,安抚好父亲母亲之后,便可挑个日子和离。”

    闻言许舟月咬着下唇,觉着谢渊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且这一月她可以收拾孟清姝。

    “在这一个月,你便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无人敢欺你。”

    谢渊凝视着她思考的模样,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他错开视线,冷漠自信的模样,许舟月做了一番考量“可以,我可以在你父亲母亲回来那几日配合你。但从现在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谢渊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内心松了口气,有些雀跃,他就知她会不舍。

    许舟月歪着头,手环在胸前,眸子明亮。

    “我要搬进这嘉月阁。”

    院里绿树花红,亭台楼阁,水流潺潺,连空气都比旁处新鲜,她觉得此处适合她暂住。

    谢渊目光扫过这院子又落在许舟月上,她因乔装乔装肤色发黄,青丝随意挽起,灰败的长袍挂在她消瘦的身上,莫名觉得滑稽的有几分可爱。

    他压着嘴角,道“好。”

    许舟月又提了些要求,谢渊都一一满足,她摸着下巴思衬,果然狗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忍。

    不过也好,她上辈子没过上世家主母安富尊荣的生活,这辈子补上也不错。

    她瘫在藤椅上,外面的侍女鱼贯而出,为首的侍女便是子衿。

    许舟月眉一挑,来了兴致。

    “你们几个去锦绣坊将这月新展出的衣裙、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都买回来。记住,只要贵的。”

    “你们去富锦酒楼的招牌菜打包带回,还要一壶桃花酿。”

    “子衿,你去东厨拿点糕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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